“我看,那是坐以待毙吧!”高弘图看不得这些人畏清如虎的嘴脸,当即驳斥道:
“此乃是北进山东的大好良机,鞑清若是依旧路线不改,挥师南下,咱们就按原计划,坚壁清野,诱敌深入,届时便是苦战一番,也能将清军逼走。
若是鞑子大军西进,咱们就趁虚而入,北上恢复鲁南,西进恢复豫东,至少能打出气势来,振奋振奋人心士气,让天下看看,大明国运未衰。”
“但现在最关键的,江北各部互不统属,朝中又是没有可以领兵出击的大将,若鞑清以逸待劳,我等贸然出击,必然使得局势恶化。”史可法横眉冷对,顿了顿又直接质问道:
“难不成,高阁老还想要陛下直接领兵北上,以身犯险不成?”
高弘图没了李邦华的相助,逐渐在朝堂上陷入了弱势,而朱慈烺早就料到了,所以才把这一群人全都带在了身边,为的就是让李邦华能够在后方不受掣肘,顺利调度兵马粮草。
他并没有打算贸然北上,除了高杰,黄得功,刘泽清和陈福麾下的正兵营之外,殿前军和新组建的京营,都是新兵,让这些兵马和满清的骑兵在辽阔的华北平原上打运动战,绝对是自寻死路。
“此前既然已经议定了依托江北的河湖城池御敌,那朕便不会轻言改变,以我大军当前之实力,贸然北伐,也确实不妥,一旦清军发现不对,北伐之大军恐怕还没到真定,就被追上了。”
“陛下洞若观火,明察秋毫,所言极是!”史可法,马士英,赵之龙等一众大臣齐齐应和道。
“但与鞑清谋和,也绝对不可,否则一定会助长其南下之气焰。”朱慈烺语气坚决道:
“辽东祸乱已有数十载,朕希望你们都明白,对付鞑清这样贪婪无度,残暴不堪的野兽,若是不能将其打疼,打怕,那是绝对不可能使其退兵的。
如今局势确实有变,也极有可能变得对我朝有利,但最核心的一点却没有变,一场硬仗,是绝对免不了的,任何心怀侥幸,都要付出丧师失地的代价!”
“陛下是说.”高弘图倒是立即反应了过来,李邦华和他说过好几次。“鞑清早就惦记着江南的钱粮了,此番乃是势在必得?”
“没错,仅凭这一点,鞑清便绝对不可能愿意和谈,除非朕能领军将他们击退,让他们明白图谋江南得不偿失!”
朱慈烺点了点头,而后又面无表情道:
“鞑子此番入关,乃是倾尽全族之力,恐怕是不打算再退回辽东了。就算因为闯逆牵制,其原本南下的大军暂时西进,也必定很快又会南下。
否则,这十数万大军的钱粮,从何而来?我朝养兵费银千万,鞑子养兵,难不成就不用吃粮?
多尔衮派了阿济格领西路军,多铎领南路军,便是瞧不上朕的意思了,既然瞧不上,那必定不会放过,哪有豺狼会放着到嘴的肉不吃的道理?”
此话一出,史可法,马士英,赵之龙等人脸色顿时大变,这就是绝对不能和谈的意思了,他们刚刚听到朱慈烺驳斥高弘图的北伐论,还以为对方开窍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而如此一来,朝议的核心,立即又回到了如何御敌,而非和谈之上。
“至于御敌之法,朕还是打算稳扎稳打,诱敌深入,在江淮与清军周旋,敌强我弱,实在不该轻言冒进,豫东,鲁南的人心确实需要安抚,但也只能仅此而已。”
但高弘图见状,似乎并不打算放弃这大好的北伐机会,还想再争取一下:
“陛下,臣以为清军当前动向还不明确,陛下诱敌深入,以守待战的方略确实高明,但若能一面坚壁清野,收拢兵马,一面侦探中原,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出兵突袭,才能更加进退自如,掌握战场主动权啊!”
朱慈烺听了高弘图的话,心中微微一惊,这个词可是此前他自己说的,没想到高弘图有样学样了。
不过,他又想到此前对方说的话,再看对方的神情,一时间难以确定,对方这是故意为之的,还是真的觉得只要清军西进,那就是北伐的大好时机。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对于这些自命清高的文官,已经有了更清楚的认识,他们太多时候,都太过自以为是,而且常常拎不清轻重缓急。
“陈福,常登贵,你们在军营多年,也有过和清军交战的经验,你们来说说!”
朱慈烺并没有直接回答高弘图,反而是让这两个军中大将,真正知兵的武人说话。
陈福得令,当即弓腰,拱手抱拳,率先开口道:
“陛下明察秋毫,清军确实十分强悍,我大军在拥有足够骑兵之前,依托江淮固守,乃是上上之策。
否则,很容易就会被清军突袭,若是首战不慎失利,江北定会因此人心动摇,依托江淮节节阻击之策,也很有可能受到影响。”
“臣也是这样认为的,陛下多次和我们说过,在军事抉择的时候,一定要保持战略定力。臣以为,不轻易出兵北伐,不露破绽,稳扎稳打,便是此次江北御敌之战必须保持的战略定力。”
常登贵不愧是殿前军的统帅,心思缜密的副手人才,对于朱慈烺说过的话,记得很清楚。
“若是闯逆能将清军西引,对我大军是有极大好处的。这其实不在于闯逆能击杀多少鞑子,而在于江南气候湿热,若是鞑子大军西进,等到再度南下之时,必定已经是三四月份。
届时,气温升高,疫病滋生,清军就算想要围攻中都,也坚持不了一个月,就得北撤休整,否则我大军不断袭扰反击,其必败无疑。”
陈福听罢,紧接着又补充道:
“闯逆与鞑子狗咬狗,咱们无法干预,也不该贸然出兵,横生出枝节来。陛下此番领兵北上,御驾亲征,目的便是迫使清军退兵而已,北伐还不到时机。
所以,臣以为,当前最为紧要的,便是各地的防务,还得继续加强,尤其是徐州,归德等地,若是能在两地迫使清军停顿或者分兵,定能使得局势更加有利于我大军。”
两人原本就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这段时间接触到军国机密,又看了不少兵法军书,成长很快,特别是常登贵,就领兵驻扎在南京城外,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倒是不错!”朱慈烺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当即道:
“除了各地防务之外,如今的当务之急,还在于稳定人心,整顿江北和豫东等地的各部大军,坚壁清野。
这堡垒,最怕的就是从内部瓦解,若是内部人心不稳,届时清军一旦来攻,必定也防不胜防。这城池,终归是靠大军来守的。”
“陛下说得不错,豫东许定国之流,屡屡违逆兵部调令,确实要严加整顿,否则不足以威慑四方,稳定军心。”
史可法明白朱慈烺意思后,当即出言,他畏惧清军,但是对许定国之流,态度却十分强硬。
“此人原本就得先帝重用,但不思回报君恩,从山西逃至归德,屡屡劫掠地方,残害百姓,如此骄纵之将,必须整顿。”
马士英对于许定国的表现并不在意,但史可法既然支持,他也必然是要出言相助的:
“史阁老说的不错,恩威并施,才能治得住这些骄纵跋扈的军头。否则,这些乱兵一旦投了鞑清,一定会被裹挟南下,到时候这些乱兵必定为虎作伥,为鞑清引路。”
但这个时候,高弘图反而是不同意了,他随即拱手拢袖,出言道:
“陛下,整顿没错,归德也确实该驻守重兵,但许定国毕竟是陛下亲封的总兵,若是要治其罪,必须要证据确凿,否则反而会使得人心不稳。
臣以为,应当再发诏令,同时派出大臣亲自去将其召来中都,到时要审要罚,都能名正言顺。非常时期,最忌讳的便是擅杀擅撤,弄得人心惶惶。”
“高卿说的有理。”朱慈烺对高弘图的表现,倒是有些意外,这还真是个讲道理的人。
“那朕便再发一条调令,让陈潜夫和桑开第两人送去,若是许定国等人还有忠心,便一定会领兵南下。否则,朕定要发兵,将这支乱军,一举扫空!”
许定国若是和原本历史上,还是不听调令,朱慈烺必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看看殿前军的训练成果,同时借机振奋士气。
无论是和清军打,还是和许定国打,江北诸军,现在都急需一场胜利,来坚定固守的信心,朱慈烺也必须要让凤阳之外的军队,都看到殿前军和京营的实力。
要知道,“畏清如虎”的心理,不仅仅是在史可法,马士英,赵之龙等文臣身上,高杰,刘泽清等统军武将,也同样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