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都只是明面上的说法,郝永忠和王进才都随即进行了深度解析,但田见秀,刘体纯等人,依旧对此抱着警惕的心理。
郝永忠见状,随即和王进才一起,将自己在长沙城的军营中看到的强军,特别是左镇大军已然面貌一新的情况,告诉了几人。
其实,他们两个突然下定了决心接受招抚,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个——要是到时候被围剿,就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招抚条件了,甚至命都得丢。
只是,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等人,都根本不信郝永忠和王进才的话,左镇半年前还被他们打得落荒而逃,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脱胎换骨,成了强军?
而随着明军前锋在郝摇旗回营后两个时辰左右,出现在了闯军大营西面十五里处,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袁宗弟,张鼐等人面对郝永忠和王进才,完全没了底气,所谓的争论,更是戛然而止。
他们其实也不抵触招抚,只是无法轻易信任朱慈烺这个朱家的皇帝,若是脱离本部大军,他们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最终,在郝永忠将朱慈烺许诺不会追究李自成攻破北京的罪责之后,高氏一锤定音,事情才终于有了个结果。
对于李自成这个人,还有所谓的大顺,朱慈烺要做的就是不提起,不追究,在灭清之前,将这些事情全都扔到角落里面。
而这个关键的问题一解决,高氏也随即带着这一众闯军大将,在交代完军中的要务后,第二日一早,立刻启程前往觐见大明的皇帝。
朱慈烺领着骑兵和殿前军先后来到浏阳,并在距离闯军营寨十五里左右的地方安营扎寨,后续的兵马也紧随而至,陆续抵达。
等到高氏领着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张鼐,郝永忠,王进才等人和数百骑亲兵,来到明军大营外围的时候,左镇五营大军,经过一天一夜的忙活,已经就地安营扎寨。
长沙城距离浏阳的闯军大营,只要不到百里,朱慈烺麾下的兵马经过休整之后,只了大半日便赶到了指定的位置。
此前,他便已经通过锦衣卫和哨骑,摸清楚了闯军大营的基本情况。其实,不只是闯军对大明怀有警惕心,朱慈烺对于闯军,也并不完全放心。
各部大军一到,他便直接下令他们在距离闯军大营十五里处,扎下了一个个坚固的营盘。
平野之上,土壤疏松,各部明军很快就扎下营盘,还在营盘外围挖了两道深深的壕沟,里面布满了尖木,外围则是成串的铁蒺藜。
而壕沟挖出的土则堆成了一道低矮的胸墙,这些环绕营盘的胸墙之间,每隔两百步便设置一门小型弗朗机炮,或者是虎蹲炮。
除此之外,各个大营之间,既相互沟通,又各自隔离,无数拒马将他们分割成了相互独立的部分,若是有敌军夜间来袭,即便是侥幸得手,也会被局限于一隅,无法迅速展开。
而每一个营房的几座大门都各自搭建了一座简易的木制望楼,大门前设有重重拒马,外围的壕沟则铺有木板,在夜间的时候会撤去,以防范偷袭。
此时,拔地而起的明军大营外围,无数哨骑在平野上驰骋往来,他们的背后,是朱慈烺亲自统帅的千余骑兵。
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等人见状,都有些难以置信,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训练有素的明军了,而且这些明军居然还有成群的精悍骑兵,更是让他们吃惊。
郝永忠和王进才看着几人的表情,心中都十分得意,郝永忠甚至还直呼田见秀等人的大名,得瑟道:
“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这回你们信了吧?若是从前的明军,从前的左镇,能扎下这样的营盘?”
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闻言,全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样坚固的营寨,而且还是一天一夜之间便落成了,确实是强军才能做到。
而这时,王进才也不甘示弱,微微仰着头冷哼道:
“陛下的实力,远超你我的想象,他若是真的想要灭了咱们,根本就是易如反掌,但陛下如今以抗清为第一要务,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匡扶天下,恢复江山。”
“没错!”郝永忠接着道:
“陛下招抚咱们,那可是给咱们报仇雪恨,甚至是建功立业的机会,咱们被清军一路追杀至此,其实已经处于绝境,陛下如今愿意招抚咱们,咱们可不能不识好歹啊!”
面对郝永忠和王进才的联合pua,田见秀,刘体纯和刘芳亮等人一声不吭,其实已经被说服,他们现在除了手中的几千残兵败将,确实什么都没有了。
两人见状,立马派人前往御营禀报,得到了朱慈烺的许可之后,才带着这一众闯军大将,进入了殿前军驻扎的大营,朱慈烺正在其中。
而既然是面圣,周世显领着的锦衣卫,自然要出马,朱慈烺虽然并不打算为难闯军的将领们,但君臣之间的礼仪规矩,还是要讲的,这是大明招抚闯军的前提。
到了这个时候,高氏和田见秀等人,也不在意他们此前的所谓身份了,特别是高氏,原本便是个软性子的人。
在一番略显繁琐的觐见礼仪之后,朱慈烺终于成功接见了经过重重检查以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等人为代表的闯军诸将。
在郝永忠和王进才的配合下,双方就大明和大顺的一系列问题,迅速达成了一致。
不过,与其说是达成一致,不如说是朱慈烺答应拟下圣旨,兑现如今口头封赏他们的官职爵位,同时许诺永不追究此前造反的事情。
这些朱慈烺早有准备,他甚至给的还更多,只要能收拢人心,他不在乎什么国贼家仇,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是当前这个局势下应该深究的。
而双方分歧最大的,其实还是招抚之后的安置这类实际的问题,朱慈烺答应供给粮草军需,同时拨付土地,安置各营的随军家口,这些都不是难题。
毕竟,他若是不招抚闯军余部,自行组建新营伍,这些也都是要的,而且因为招募新兵,训练时间增长,下拨的钱粮还要更多。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重要的是清军很有可能在半年内再度南下,他来不及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整训出数万有足够战力的兵马。
但各营兵马的调度,就成了争论的焦点,朱慈烺要求闯军各营接受招抚之后,清点兵额,并且要军民分开,随军家口随驻地安置,而除了郝永忠留守长沙,由堵胤锡直接调度,刘体纯协守岳州之外,各营都要随驾转移到江南,在那里组建新军。
其他的暂且不说,兵民分开这一点,就触及到了这些流寇出身的闯军将领们最大的忌讳,甚至朱慈烺是不是想要借此挟持家口,要挟他们,都未可知。
朱慈烺见高氏一直没有发话,而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甚至郝永忠和王进才,都十分迟疑,当即道:
“清点兵额,军民分开,乃是整肃大军的第一要务,朕此番并非针对诸位,一个月前,左镇各营,都已经在朕的监督之下,完成了此举。
若是不清点兵额,朕又该如何下令户部,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确定下拨的军饷粮草数额?不清点随军家口,田地分配,又该如何进行。
今后各部大军的钱粮管理,都不通过文官,而是军中组建各司自理,文官贪墨分润军饷之事,会大为减少,诸位完全不必担心下拨的粮草军饷不足以养军。”
不过,田见秀等人听罢,只是面面相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明军的贪腐情况,很难相信这样的话。
而马进忠这个闯军出身的老油条见状,立马出列发言道:
“我老马作证,陛下确实已经在左镇完成了兵额的清点,各营的随军家口,十几万人,也都得到了安置,大部分都分到了荒地耕作,地方州府还要拨给耕牛种子”
马进忠原本也是义军中的一股主要力量,他一开口,田见秀等人的神情,随之发生了变化。
金声桓见状,也随即出言道:
“没错,战兵的月饷,直接提升了一两五钱,除此之外,服甲胄,兵器口粮,也全都不缺,陛下乃是千古圣君,绝对不会亏待将士们。”
很快,左梦庚,徐勇,李国英等人,也纷纷出言,一个个绘声绘色,讲起了朱慈烺对于左镇各营各兵种月饷和补给标准的提升,使得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还有郝永忠,王进才等人,都逐渐开始动摇了。
“如今的局势,想必也不用朕和你们多说了,鞑子的战力,你们应该比朕还要清楚,朕招抚你们,看上的就是你们都能打仗,不是废物。”
朱慈烺环视面前的众将,他看着这些闯军将领的眼神,知道他们已经开始动摇了,这是一场博弈,朱慈烺只有真的收拢人心,才能放心将他们收入准备组建的殿前左军,以及部署在湖广。
“朕今日摒弃前嫌,所行所言,不为一家一姓,为的是天下黎民,汉家社稷,为的是我大明百姓,子孙后代,不必为东虏之奴,为的是咱们汉人头上的这几撮头毛,身上的衣冠!”
这话就说到闯军诸将的心里面去了,他们若不是不肯剃发,恐怕早就已经被佟养和拉拢过去,成为清廷攻取湖南,江西的排头兵了。
毕竟,在闯军看来,明军的实力远不如清军,若是要投降,自然是投清军更好一些。但清军要剃发,这是闯军绝大部分将领都不能退让的底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