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此举,分明就是想要隔绝我东西里面的大军,臣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清军以重兵固守武昌,隔断长江。”
“这也是朕当前最担心的事情。”朱慈烺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道:“阿尔津和佟养和部署的这些所谓‘滚江龙,‘铁索栏’,甚至是水寨,其实都不难对付。”
他自然听出了周世显话里的意思,何腾蛟此番分明是私心自重,胆大包天,陈福不敢说,但周世显可不怕。
如今,锦衣卫最新侦察到的清军行动,有些出乎了朱慈烺的预料,多尔衮部署在湖广的兵力不足,又频频出动,要为主力大军开路,能够用在侦探军情上的兵马不多。
因此,当清军加强了夷陵和岳州两个方向的侦探时,他便对何腾蛟传回的军情,还有所谓的清军战略意图推断,产生了怀疑。
朱慈烺虽然对他委以重任,也相信他能统御得了左镇的各营武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经完全相信这个原本历史上犯了诸多错误的大臣。
相比之下,堵胤锡更值得信任,而事实也在不断给朱慈烺传递着这样的信号。
何腾蛟由于军事上的无能,为了得到重用,又开始在党争和内斗上发力了。此番罔顾事实,一遍又一遍往南京送来的军情,分明是想借刀杀人,削弱堵胤锡的实力。
但五军都督府的作战计划,都是基于锦衣卫和前线哨骑侦探到的军情和将领们分析出的结果来制定的,若是军情或者军情分析都错了,作战计划也必然无法发挥出效果,甚至会导致巨大的军事失败。
“那清军到底是要攻打九江,还是荆州,岳州?”陈福听完,看着朱慈烺脸上露出的复杂神情,当即明知故问道。
朱慈烺也知道何腾蛟这个督师的问题,需要他来盖棺定论,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随即道:
“传朕的旨意,让堵胤锡继续派斥候侦探,务必确定清军的真正用兵方向,特别是叶臣部在夷陵和阿尔津部在岳州的行动,同时在长沙腾出兵营,准备好粮草。”
此时,朱慈烺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但多尔衮不可能知道他的防御计划,除非清廷早有准备,一开始就是奔着长沙来的。
无论是夷陵,还是岳州,都是表象。若是军情无误,多尔衮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长沙。
若是如此,他就必须调整作战方案,提前行动了,否则到时候长沙救与不救,等待着他的,都是失败。
在朱慈烺原本的计划中,他率领殿前中军,殿前左军,天骑军,南京京营等各部兵马,加上原本驻守赣北的左镇大军,七八万人马,足以将进攻赣北方向的清军前锋击退,甚至歼灭,进而引诱清军主力前来决战。
但他自然不可能和清军主力决战,殿前军和天骑军,还有南京京营的部分兵马,基本上已经实现骡马化,集中了大明绝大对数骑兵,甚至还有部分骑马战兵,在内线行军,可以快速机动,完全可以在清军反应过来之前,将主力转移到长沙,岳州一带。
这就是朱慈烺在野战机动兵力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所采取的无奈之举了。
他此前的判断是多尔衮面对复杂的战局,为了最快建立无可置疑的权威,依旧会急功近利。
但从现在的军情来看,对方很有可能是识破了他的意图,一开始就决定稳扎稳打,这将会使得明军此前在江淮实战成功的节节消耗之策失效。
清军因为骑兵的机动性优势,原本就占据着战场的主动权,若是不犯错误,那明军就更加被动了,甚至只能提前开始守城战。
当然,这些其实还无法做出决定性的判断,多尔衮很有可能只是探查两路夹击长沙的可行性,也有可能真的是声东击西,他还需要更多的军情。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一旦清军在明军主力进入长沙,或者岳州之前,包围了长沙,那局势就难以收拾了。
而长沙城又实在太重要了,一旦长沙失守,而荆州,岳州城内的守军实力不足,外围又有清军牵制,无法获得补给,这两座坚城也必定无法继续守下去。
换言之,堵胤锡在湖广的部署,高明的地方在这里,薄弱的地方也在这里。
清军若是无法识破,继续强攻外围的荆州和岳州,那明军就能继续发挥坚守的优势,扬长避短。
但清军一旦发现了其中的端倪,直奔长沙,长沙必定也很难守超过一年,甚至整个湖广也会因此失陷。
“陛下在湖广和赣北的部署皆天衣无缝,多尔衮便是侥幸猜到了什么,有所准备,也不过是徒劳。更何况,荆州和岳州也不是好打的,清军很难迅速突破两地。”
田见秀见状,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奉承道:
“而且,湖广和赣北的百姓,全都归心大明,此战我朝天时地利人和皆占,完全就是天命所归,清军贸然突进,只能是自取灭亡,臣愿为陛下坚守长沙。”
朱慈烺听了田见秀的请战,并没有立即表态,他知道对方想要在新朝中立足,通过这一次的防御反攻大战,彻底站稳脚跟。
“民心虽然归向我大明,但这不足以决定战场的胜负,多尔衮身边还有个洪承畴,此人曾经也是湖广督师,对湖广的地形和咱们大军的短板,都十分清楚,这个敌人可不能小觑。”
“那要不要将原本留守赣北的京营,也一起调到湖广,并让殿前右军提前出征,汇合殿前中军,左军和天骑军,只要咱们大军云集,固守长沙,必定进退自如,多尔衮就算是真的耍了什么招,也无济于事。”陈福想了想,当即献策道。
“对,将京营和殿前右军也一起调到湖广,就不怕清军集中主力,直奔长沙了。”常登贵也随即出言道。
“京营暂时不要急着西进,等朕的命令。不过,殿前右军,确实需要提前调动了。田见秀,你下去之后,立刻部署,进入长沙城后,再继续整训。”
朱慈烺说罢,顿了顿,然后又朝着众将道:
“即便多尔衮真的直接领着清军包围长沙城,咱们要伺机反攻,也没必要将全部兵马集中城内,长沙附近只要坚壁清野,清军无法就近获得补给,需要退敌,最关键的还是切断其后勤。
荆州和岳州必须留有重兵,湘西和长沙府的其他坚城,也同样需要保持一定规模的兵力,这样才能迫使清军在南下的途中,不断留下兵马防守。”
“陛下英明,只要多尔衮沿途留下兵马,咱们便有机会歼灭这些偏师,那长沙城外的清军必定人心惶惶。”
常登贵也随即出言道:“到时候,荆州城,岳州城的大军依旧可以按照原计划行动,以最快速度,剪除清军在长江南北两岸的掩护,彻底切断清军粮道,迫使多尔衮退兵。”
“但多尔衮肯定也能想到这一点,或者是猜的八九不离十。”
朱慈烺听了常登贵的话,稍稍思考了一会,然后又下了一道命令:
“所以,殿前军必须分别留下两营兵马,协防荆州城和岳州城,这样才能有足够的实力袭扰清军留下牵制的精锐,动摇多尔衮的决心。”
其实,按照原本的计划,清军在赣北受挫之后,朱慈烺将会率主力直接入驻长沙城,多尔衮虽然依旧会率清军主力来攻,但他也一定会在岳州,荆州和后勤的战略要道留下更多兵马驻守。
不过,现在的局势明显有所不同,多尔衮若是不犯这些战略上的错误,那他就只能调整战略了。
而五军都督府也早有准备,根据预想中的不同战局,做出了好几个预案,朱慈烺如今的决策,其实也是根据这些预案,并结合最新军情,做出来的。
他虽然还不能确定多尔衮的行动,但从当前的种种迹象,已经确定对方比多铎难对付得多。
很多时候,战场之上,没有那么多策略可言,更多的是实力的对决。而一旦敌人不犯错误,这一点也会更加明显。
朱慈烺最担心的,就是在没有消耗清军的实力之前,多尔衮便已经下定决心要打持久战,使得局势进入最危险的情况。
他此前做的那些,说到底都为了引诱清军打速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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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