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的原因比较复杂。也许是郑女士刚刚才发现裴宿恒先生与豆豆有著微妙的共同之处;又或者是受到了外界的刺激,促使她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安平似乎明白了一些。仔细琢磨又产生新的疑惑,“博士,豆豆走失时才三岁,宿恒却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母亲病的很厉害,她根本没有人会一天天长大的概念,怎麽能把差别这麽大的两个人联系起来?”
博士笑了,“安先生你很敏锐。以正常逻辑来说,病人因为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所以无法将大脑中已固定成型多年的事物,与另一个差别很大的事物产生联系。但是要注意,这是正常人的逻辑,并不一定适用於病人。安先生之前也提到过,郑女士的思维退回到了三四岁的儿童阶段,自我认知则定位在与令父相识之初的少女时代。与此同时,她又认可未婚的自己有一个上中学的儿子。这以常理是讲不通的。但这样的自我定位,却能让郑女士拥有最大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她把所有能让自己感到幸福愉悦的那一部分时光和亲人都保留下了,另一半痛苦的则放弃不去记忆。从病理角度来看,这是一种典型的自我保护精神代偿机能。豆豆与裴宿恒先生在郑女士的暗示下产生的关联,亦是这种代偿机能的一部分。”
安平细细地思考博士的话,思路渐渐明朗,“我明白了。豆豆也是能让母亲快乐的人。虽然母亲之前表现的像是已经完全不记得豆豆,但在合适的时间有合适的人出现时,失踪的豆豆也会在另一个人身上复活。因为这能让母亲感到安全满足。”
“是的。以现在的病情分析看,情况就是这样。”博士做了最後的判断,神情放松下来跟安平开开玩笑,“安先生很有专业素养,有没有兴趣考虑往专业方面发展?”
说的安平也是一笑,之前情绪失控产生的尴尬随之消弭不少。
博士的行程表安排的非常满,诊断完毕为郑美萍的处方做过调整後,当日便乘齐荣钊的私人飞机返回美国。
安平送走博士後直接去母亲的房间。
郑美萍对这里的环境适应的很好,三四个小时没见安平也没有闹脾气,专心致志地摆弄玩具。见安平进来抬头冲他笑笑便继续给手中的芭比娃娃梳辫子。
安平走到她身边,帮她给编好的发辫系蝴蝶结。
大部分的玩具都搬到了游戏室,睡房里只留了几样郑美萍最喜欢的。安平注意到留下来的玩具里,有几件蝙蝠侠、蜘蛛侠的限量手办。郑美萍一向不喜欢奇形怪状的怪力超人,安平很好奇这些半兽人怎麽也会留下来。
“美萍,你喜欢上他们了?”安平指指整齐地站在橱窗里的肌肉男。
美萍看一眼撇撇嘴,“才不喜欢呢,丑死了。”又叹口气,很为难似的道:“可是没办法呀,豆豆喜欢。美萍要把他们带回去送给豆豆。豆豆一高兴就会回来看美萍了。”她很开心地笑起来,抓住安平的手臂撒娇似的摇晃,“平平,豆豆一定会很开心地对不对?他还会表扬美萍,对不对?”
安平摸摸她笑的一派天真却已经不再年轻的脸庞,心里充满柔软酸涩的愧疚,“是,豆豆一定会高兴。他会表扬美萍,还会做美味的糕点给美萍吃。”
郑美萍兴奋地拍手尖笑,拖出一只蝙蝠侠手办抱在怀里,扑到床上欢快地打滚。夕阳穿过窗台,照在她花白的头发上泛著浅金色的碎光。她衰老松弛的皮肤,也沾染了余辉的温度,真的浮起一层近似少女的粉红。
安平久久凝望著母亲,想起她以前的样子。
那时她有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烫成微曲的花卷,蓬蓬的一朵小花苞。额前的刘海总是俏皮地滑下来,遮住晶亮的总是带著笑意的眼睛。她爱漂亮,最喜欢穿那件父亲去上海出差时特意带回来的奶黄色针织衫,里面套件长袖衬衫,领子翻出来,把面孔衬得粉白。
嫩的像新开的山茶花。
安平听到过邻居的阿姨婶婶偷偷这样议论。
山茶花一样的她身上还总有一股香皂混合著雪花膏的香气,干干净净地很好闻。她没念过多少书,但是通透明理,从不与人红脸,秀雅的像父亲书架上那一排古诗集里的江南仕女。她性子柔软,有些过分的把安平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