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曦宁专注地想着、专注地找着;想那个让她心思莫名难解的人、找那救人性命的草药。她先前来时就注意过,在这附近有些和山林中相同的草儿,可以用来治伤的。

是了,她看见它们了。见到那些草,曦宁没有犹豫地就向前行去,伸了手就要摘取它们。

“当心!”

在手还没碰着那些草药时,忽地她的身子就被人向后一拉,整个人跌进一个温暖厚实的胸膛中,而一支在她看来分外奇异的利器从她身旁划过,直往草丛飞去。

祈烨眼瞧着曦宁没入林间,沉吟了一会儿也就跟上了;天晓得这林子里有什么毒蛇猛兽的!不出所料,才寻着她的身影就见她自动朝危险里去——一条蛇就暗藏在她伸手要摘取的草叶下!

祈烨拥紧了怀中的小身子,心跳失速。

“你眼睛哪里去了!没见着那儿有条蛇吗?”他沉声在她耳旁斥道。他随手在旁折了段长枝,这才轻轻放开她向那草丛走去,从里头挑出一条已让他用暗器射杀的蛇尸来。“你别在救人性命前自己先丢了小命。”他将蛇尸在曦宁面前展示过后就向旁一丢,之后就拔起她原先伸手欲摘取的草来。“你要找的药草都寻着了吗?”祈烨瞥向她的手,只见她已采集了不少不同的草叶。

曦宁望见那蛇尸时不禁吓了一跳,但对于祈烨的出现却是由衷地开心;在这宁静的山林里再见到他,仿佛又身在娘的林中般,这让她自在多了。

她点点头以示回应。

“那走吧。”祈烨话才落,就已拦腰抱起曦宁,几个起跳间就回到了溪流旁,此时皇上的脸色已更加难看。

曦宁立刻找了一颗平滑的石头,将所有的草叶放集在一块儿,再和入清冽的溪水,并用一颗合于她手掌大小的石头捣着,直至草叶全数稀烂混合才止。她将这些草泥一分为二,一份立刻就拿至伤处敷着,再用先前绑住伤口上方的布条细细包扎起来。

“这些,”包好伤口后,她又将剩余的另一份集起来。“这些必须拿水熬煮,用吃的。”

众人见她有模有样地替皇上疗伤,这会儿倒真信起这小姑娘来了,听说剩下的药要煮,立刻从马身上的褡裢里取出行军用的碗盆递予曦宁,并开始生火。现下,他们的希望全寄在她身上了。

曦宁在碗中多和了些水,在熬煮的同时又进林子里采了些不同的草叶回来加入碗中同煮,直到将这些材料都煮得尽化了,才滤出浓稠的药汁来;那药汁散发着一种奇异的甘甜味儿,不像药,倒像是吃食般。

她给皇上饮下了后,吩咐道:“要替他保暖,待会儿会发很多汗的。”她说完,立刻有人送上毛毯替皇上裹身,接手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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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皇上身上的毒及就近摘取药材方便,夜里,众人在溪畔扎营睡下了。醒着的,只有两个必须轮番守巡的将士,以及曦宁及祈烨。

曦宁每隔两、三个时辰就替皇上的伤处换一次药及喂饮一回药汁;因未在遭蛇吻之初立刻处理,现下就得多花些功夫才能将这伤疗好。而经过她细心的处理,伤口的肿胀黑紫已褪,皇上的脸色也逐步红润,只显出得了伤寒似的些微苍白。

这期间,祈烨一直静静观察着曦宁;她采药的模样、替皇上换药包扎的模样、煎熬药汁的模样这些个情景都会翻出他心底一种难言的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似的。

那一回,他离开书斋后就起程往西北而来。

他原是去道别的,在离去之前他想看看她美丽的脸庞——新婚这夜他曾夜访书斋,见到她在梦中流泪的那一幕时刻缭绕在他心房,因此他想再看看她,也有些话想问她。

可是,不知何故,她竟倔强起来了,才发现隐在她柔顺外表下竟有一颗坚韧的

这不仅让他讶异,更恼了他!从来没哪个女人敢以这样的态度对他,更何况她如此的倔强,为的竟是除了她之外他还有其他女人!

虽然若兰格格不是他所想迎娶的女子,对他也没什么意义可言,但曦宁无意中表露出来的心思却令他发怒。这辈子他所不能容忍的事有四件:一是对君主不忠、二是对父母不孝、三是对朋友无信,再来则是女人发妒。

想不到在这柔弱的外表下竟潜藏了坚强的妒嫉心及强烈的占有欲——因此,他恼!

但就算如此,在她说出“离去”两字时,他还是发怒了——他绝不允许!

但其实在心底,他并不认为曦宁会真的离去。什么人会放着王府里的富贵荣华而离开?尤其在发觉了她所存的心思之后,他更认为她是那种极尽心思抢夺男人宠爱的女子;这种女人通常会耍心机,而她或许更仗着自己的美貌才胆敢说出要离开的话。他不管那只玉猴与她的渊源如何,他就是讨厌女人为争宠而出现的丑态。

可没想到的是,她真实践了自己说过的话,就带着她那小小的、可怜兮兮的包袱离开了王府,出现在这荒山野岭间。

“没我的允许,你竟敢离开王府!”祈烨冷然的声音响起,眸子映着熊熊的营火透出些许怒意地注视着曦宁;声调是冷的,但眸子却是火炽的。

曦宁本无意识地背着营火发愣,试图理清这辗转在心间的莫名情绪——那种因痛苦而想逃离,却又因淡淡的喜悦而想奔入祈烨怀中的心绪。

祈烨的声音打断了她,这是自树丛中他怒责自己没留意蛇迹后第一回再对她说话。

她缓侧过身接起了他盛着怒意的眸光,但仍是一言不发,因为她根本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他一直没变,从在娘的山林初见面,到在北京城的相逢,而至此刻的奇遇,他一直是那么霸气而威严,那么地高高在上,使着命令式的口吻;而她,在这期间却不知经历过多少回心思辗转及煎熬,这些大概都不是他这种“身份”的人可以体会。

对于她这总是不言不语、只拿水灵的眸子回望的模样,祈烨已是习惯了。

“若没遇上我,你这是打算上哪儿去?”冷然的声音里还是含着微怒。

“等这人的伤好了,我还是要继续我的旅程。”虽然此刻见到祈烨的心情是带着一丝愉悦的,但若一直待在他身旁,她又要经过多少次心绪间莫名的移转?

恐怕是痛苦的多、愉快的少。

这话让祈烨由微怒转为暴怒,现在他晓得她的确是言出必行!上前,他一把捉住曦宁纤细的手臂,然后以迫人的近姿态对着她冷怒道:“你以为我会让你走?”

曦宁别开眼不与这双火烈的眸子对视。“你不会整天守着我。”她总能找到机会离去。

“你是在向我示威?”

“示威”?曦宁不懂这话的意思,但她懂得祈烨那带怒意的语气。她摇了摇头。

“你可以不说话,但你却不能任意离去。”这话,祈烨是一字一字由齿缝中挤出的,当中威胁的意味十分浓厚。

曦宁将别开的眼移回祈烨烈火般的瞳眸中,淡淡地望了一阵又再移开。

“放开我,换药的时候到了。”

她静默地对着祈烨的火怒,可她却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胸中变幻起伏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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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阳光透过浓厚的晨雾透进了这溪谷间,在清晨,这寒气似乎要比夜晚来得浓些,教人直打颤。夜间,是轮着值守的,二人为一组地互换,大家都休息了,也都尽职了。一夜未合眼的就只曦宁与祈烨两人。

这些个伴驾的人对于曦宁与祈烨间那股莫名的气氛只是摆在心头好奇,任谁也瞧得出他们两人间有种非比寻常的关系,但任谁也没说出口,只是有默契地一同偷觑着。

而皇上身上的蛇毒真的解了!虽然圣上还未转醒,但那脸色已生出红润,就如睡着般。眼看合该是回天乏术的事儿,竟真教他们给遇上了奇人;救了圣驾,也救了这群伴驾人员的身家性命!

这原是该开心的事儿,但就因着曦宁与祈烨间那股凝重的气氛,所有的人也随着漫在一股沉闷的氛围中;一个是救命恩人,一个是顶头上司,任谁也不敢打破两人间这奇异的凝滞。但这教人无措的气氛,还是让一个微小短促的呻吟给打破。

“嗯”“皇上!”

几乎在同一时刻,所有人都跪爬向发出呻吟声的皇上,而祈烨则是一个箭步上前单膝跪在皇上身侧察看。

另一旁,曦宁见着了这景象,只以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那些原来威风凛凛的大汉,现下他们全红了眼眶地对着那称作“皇上”的人频频叩首。祈烨虽不至于同那些人般夸张,但他脸上出现的那种谦恭的神情却也是她头一回见到。

究竟那受伤的,是个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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