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寂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往床头坐下,低声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阎摩罗哑着声音道:“小苏,公子给你派了什么任务?”
她全身一震,“你——你知道?你怎么知道?”
阎摩罗定定地凝视着她,“小苏,你背叛了,可我没有。”
苏寂沉默了。只一下下以手指梳理着自己微乱的长发,双眸一瞬也不瞬地凝注着那卷了边的佛经,轻轻地道:“公子让我去探听他们的计划。”
阎摩罗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你万事小心。”说完便要离去,竟是毫无留恋的样子。苏寂终忍不住叫出声:“你呢,你这又是作甚?”
阎摩罗道:“我是孤竹君请来的大夫。”
苏寂看着他,“阎摩罗,公子如此待你,你怎么还——”
“小苏,”阎摩罗/干脆不走了,一撩衣摆在桌边坐下,声音清凌凌地,“你会不会去想以前的事情?”
苏寂皱眉,“以前的事情?”
阎摩罗微微一笑,那笑容竟似是凄凉的。“你怪我死不悔改,是不是?可是小苏,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我的命是公子捡的,武功是公子教的,技艺是师父传的,我全身上下,没有一件东西是我自己的。我如果离开沧海宫、离开公子,我还能到哪里去呢?”顿了顿,又道,“我当然也恨公子,可是……我总会想起很久以前,那个时候,公子并不是如今这样心狠手辣的。”
苏寂冷笑起来,“阎摩罗,你也太没种了。”
阎摩罗别过头去,“我听闻你要嫁给公子了。”
苏寂咬牙,“好事不出门。”
阎摩罗低低地道:“你看,如果在四年前那个正月初七,你杀桓迁回宫时,不曾击断公子双腿而逃出宫去,你或许……早就成了公子的妻子了。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不得已,可是因果轮转,一切终究都是一样的。”
苏寂突然抓起瓷枕朝他扔了过去——“你胡扯!怎么可能一样!我——我回不去了你知不知道!”
烛火猛地摇撼了一下,阎摩罗倏忽消失了,他没有再辩解,也不需再辩解了。苏寂听见那瓷枕砸在地上,磕碎了一角,其声钝重。她突然双手掩面,好像不能再面对那刺目的烛光。
怎么可能一样呢?
四年前的正月初七,她是孑然一身;四年后的今日,她还是孑然一身。
有谁能知道她在这四年里得到了什么,又丢失了什么?有谁能证明呢?
身躯猛然一颤——她还有弃儿!
死也好,活也罢,她一定要拿回她的孩子!
数日后,神仙谷中又来了几位客人。据丫鬟言道,飞镜仙宫和宋门的人都来了,连带宋少爷那位灵山派的媳妇,五大门派已经到齐。
“你怎么算数的?”苏寂冷冷地道,“这哪里有五个门派?”
丫鬟忙道:“姑娘有所不知,萧门的人早已到了。”又抿嘴浅笑,“其实加上姑娘代表的苏门,便有六大门派了呢,如此力量,何愁不成事。”
苏寂将羊毫往桌案上重重一掷,笔头摔得秃了,“君侯现在何处?我去找他。”
丫鬟还未答话,便已闻院中清雅的声音响起:“不劳苏姑娘移驾,孤已冒昧自来了。”
苏寂将身子倚着门,冷眼看他在庭中大槐树下布了几案茶盅,柔声道:“上回茶未点好,慢待了苏姑娘,这回孤来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