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2)

李适之听她语意悲凉,不觉怔住:“赎”?这小娘子莫非是谁家的奴婢姬妾?此时着胡服的女子,确实多半是侍女的。又或者……又或者……她生得这样好,难道是平康坊曲中的女妓?待他反应过来时,女郎已走得远了,一身深青衣衫在夜色中隐没不见。

第16章 行尽青山到益州

在沔水救了人的事情,我不敢告诉崔颢他们,怕他们责怪我不顾自身安危去救别人。因此,我在外闲晃许久,直到衣衫头发全都干透,才回了我们在汉中的邸店,代价便是不仅差点犯了宵禁,当晚还发起烧来。

在榻上辗转难眠,我反复自思:我水性寻常,为什么要冒险跳河,救那素昧平生之人?

或许是因为我遥遥看到了他喝酒的样子罢。那个人容姿甚伟,饮酒时意态豪壮,俨然以酒为友朋。那种姿态,和李白有种莫名的相似,亦与李白一样令人心折。而至于他说他是通州刺史,我却不放在心上。毕竟我救人也只因一时冲动,难道还要图什么补报不成?再说句轻狂些的话,我的养父裴公过两年便要拜相,因为上次的变文事件,李林甫的儿子也欠我人情。若要政治靠山,我也有了,何必贪图其他?

反倒是他问我家在何处,不免拨动情肠。这一路我与诗人们日夕相处,既时时觉得自己是个地道的唐朝人,又经常作为一个21世纪的来者,想到那即将席卷而来的历史浪潮。

我究竟是哪里人?

夜浓如墨,暗绿窗纱时为微风轻轻扣动。阶前的槐花不时坠落几瓣,如飞絮无声。

几日后,我们过了汉中、金牛,到了三泉县,沿嘉陵江顺流而下。弃舟登岸不久,便到了剑门关。蜀道难,是真难啊!峥嵘崔嵬,仓山隐天,岎崯回丛……一切形容蜀道之难的辞句,都绝对没掺水分。登上剑阁时,休说王昌龄了,连我也怕得想写遗书。

我想象日后安史乱时,皇帝李隆基仓皇出逃至蜀中,“云栈萦纡登剑阁”的凄惶模样,心中戚然。史载王维因在皇帝出逃时扈从不及,而为安禄山军队所执,被迫受了伪官,此辱成为他人生最后几年无穷愧悔的来源。

我一人之力不能扭转历史,却也要守护我所在意的人们。我暗暗发誓,到时要让王维及时追上皇帝的车驾,也要让死于乱军中的王昌龄尽早避难。而至于崔颢,他去世较早,逝于天宝十三载,倒是不必赶上这场大乱了。我想到崔颢也要离我而去,只觉酸楚难当,不由得趋前几步,拉紧了他的衣袖。

又过数日,我们总算到了成都。成都确如左思《蜀都赋》中所写,是水陆所凑、丰蔚所盛之处,“栋宇相望、桑梓接连,家有盐泉之井、户有橘柚之园”。这座城市虽与长安、洛阳二京的庄严宏丽不同,却也别有一番既丽且崇的丰盛风流。锦江两岸人烟繁盛,高轩临山,绮窗瞰江,比屋连甍,千庑万室,人行江畔,犹若身在图中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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