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榕今日恰好接幼弟归来,燕杉三年未曾与父皇相见,竟是一时冲动,闯了乾明宫。闯便罢了,还恰好撞见了不该看到的。
父皇刚刚说了什么,他说:“予你母仪天下之位!”
我的父皇啊!这女子比您儿子还小,您为了讨女子欢心,大可不必以金册金宝为承诺。要知道天子一言九鼎,况且这么多外臣竖着耳朵听着!
燕榕知晓父皇近来宠幸岳昭仪,他便不由自主地多看了那女子一眼,这一眼望去,他宁愿自己是个耳聋眼盲的。他可以欺骗自己说,天下容貌相似者何其多,他却没办法对那女子额角的疤痕视而不见。
皇兄这两年大都没有安然居于连江城中,南来北往,行踪不定,唯独没有回明城。
秦悦浑浑噩噩地出了乾明宫,燕榕却未走远,只是恭敬道:“岳昭仪,借一步说话。”
秦悦随他快步走入一方林荫之下,“人多眼杂,庆安王慎言慎行。”
燕榕回头看她,“这是怎么回事?”
秦悦实在难以解释,“此事一言难尽,我也解释不清。”
“你既已入宫两年,从前回京述职为何从未见过你?”燕榕问道。
“我……”秦悦只觉尴尬,每逢他们入京述职,她都躲在毓琇殿几日不出。
“日后得见皇兄,你将如何自处?”燕榕又道:“你同他的情谊,当真就能轻易忘却?”
燕榕实在费解,他当日似乎也这样质问过鲁媛,哪知她中意的是二哥!今日这个更了得,只怕日后见面,还得行了叩拜长辈的大礼才作罢。
“你竟然也……”燕榕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秦悦大抵猜到他心中所想,却是笑道:“看来我不是第一个?”
“殿下可是觉得,我该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他来寻我?”秦悦笑问。
时光不复,过往难回,若她仍等着他来救她,而后在他予她的一方天地之中,只能看到他想让她看到的,这几年岂不是白活?
南楚帝当日便命人草拟奏章,加封郑国公第三子鲁怀为郑王,赐宁远城。诸臣皆以为第二日要继续商议鲁恒之事,哪知天子却由庆安王护送着出了京。庆平王燕栩监国,皇子燕杉辅政。
燕栩身子孱弱,便是议事的时间久了也会咳嗽不止,诸臣又怎忍心将那些鸡毛蒜皮的烦心事呈奏与庆平王。
燕栩坐在案前翻悦奏章,却见对面那女子神游天外,不知想些什么。
秦悦趴在案上,猜想南楚帝定是同燕榕去了虞城。虞城有许多秘密,那些秘密于天子究竟是好是坏,是悲是喜,她不得而知。
听闻天子当初对贵妃一见钟情,可是那般炽烈的爱恋,也敌不过朝朝暮暮的相处。时至今日,天子最为挂念的,还不是涓涓细流一般的元妃。
都说南楚帝喜好美人,可北辰宫中人满为患,甚至皇后余氏当年艳冠明城,也未得他青眼。那般心思深沉之人怎会不知自己要什么,只是帝王一生居于乾坤明宫,他所衡量的,乃是天高地厚,王土得失。
秦悦回神之时,恰好看到燕栩目不转睛地看她。她弯了弯唇角,“你看我做什么?”
燕栩只觉美人在前,便是一番观赏足以赏心悦目,也不觉为难,只是道:“临渊说你相貌贵不可言,我亦觉着很美,只可惜额角有些美中不足。”
“我忘了贴花钿。”秦悦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额头,“庆安王曾同我说起,殿下最擅替女子修容。不知我而今的模样,可还有救?”
燕栩笑得温和,“不想我这些雕虫小技,还能入了三弟的眼。”
燕栩说罢,却是执起御笔,蘸了贡墨于笔尖,“你过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