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定盘吓了一跳,不过是叫杨鹤卿收一下作业,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不要吧?”杨鹤卿一边收拾地上的米粒,一边讨价还价。
“为什么不要?”杨定盘问。
“我要专心学业。不想被俗事分心。”杨鹤卿一粒粒捡米。
“呸!上课睡觉,分个屁的心!收作业就交给你。”杨定盘拿出老师的威严。
杨鹤卿问:“那作业要写吗?”
杨定盘看杨鹤卿,是不是脑子睡傻了,“当然要写啊!不写交上来我改什么?”
杨鹤卿苦着脸,闷声捡米。
晚上,杨定盘叫杨鹤卿去房间睡觉后,自己也回房睡了。
他迷迷糊糊睡着,睡得极脆,外面轻声响动一下子敲破他的梦,他醒过来,眼睛都没睁开,耳朵却先探出去了。
安静的夜,隔壁墙外有人说话。
他又听了会儿,确定声音是从客厅出来的。
“帮个忙,小明数他家的鸡和兔,数头有16个,数脚有44个,问鸡兔各有多少个。”
原来是杨鹤卿在做奥数题。
真是的。上课不听,下课了熬夜做题。
所以说啊,真不是天赋的问题,纯粹是没有建立良好的学习习惯。
不过没关系,只要有这份上进的心就好了。
跟自己住一起后,有很多时间,慢慢帮他培养起好习惯就行了。
“什么?说慢点慢点,假设16只都是鸡,嗯,那一共32只脚……”
杨定盘觉得好笑,杨鹤卿估计是想偷偷努力,给自己一个惊喜吧。
只是方向用错了。白天睡觉,晚上用功,日夜颠倒,作息紊乱,所以才动不动就睡着吧。
杨定盘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杨鹤卿又是跟谁讨论问题呢?
班里的同学有学得不错的。给杨鹤卿讲解鸡兔同笼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这么晚了,谁会跟他打电话?
而且除了小河,也没见过杨鹤卿跟哪个同学说过话。
杨定盘想着想着,睁开眼,天花板是斑驳变形的影,等眼睛适应黑暗后,古怪的形从天花板上渗下来,圆的脸、角的眼、方的嘴……
“小河,谢谢你。”
杨鹤卿的声音从墙里透过来,好像隔着棺材说话的活尸。
杨定盘一下子坐起,惊出一身冷汗。所有的恐惧瞬间排出,薄薄的一层挂在背上,马上又被衣服吸了。
他呆了好一会儿,一点点挪到床边,一只脚,一只脚着了地,摸着墙挨出去,他躲在墙后往外看,客厅沙发上没人,再往远处看,教室那里,最后一排的椅子上坐了个人,佝偻着。
夜里看不清脸,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杨鹤卿。
杨鹤卿正在对着边上同桌的空位说话。“谢谢你啊。没你这道题目我真做不出来。”
杨定盘还以为自己看漏了眼,原来小河的空位上坐了个人,只是光线太暗,自己看不清。
可是他眨了好几下眼,用力去看,看到眼珠生疼,还是只看见杨鹤卿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
他挨着墙回去,薄得像片从墙上抠下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躺回去,又盯着天花板,外面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和关门声。
杨鹤卿和“小河”说完话,回房睡觉去了。
可杨定盘睡不着,天花板渗下的怪形像生出了牙齿,将他的灵魂咬住,恐惧让他动弹不得。
他一直忽略了一点。
杨鹤卿最近的怪举动,也许有一个很简单的理由。
小河一直在这里。
吃饭的时候,上课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甚至睡觉的时候……
杨定盘裹紧被子,想起一件事。
从第一天报到起,小河就是和杨鹤卿一起的,形影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