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慕断不在这里。
黎止脚步不停,循着神识中烙下的痕迹来到了栖云城的另一边。
玉琅收回抵在谢时宴脊背处的手掌,有几绺青丝散到了一边。
谢时宴睁开眼睛,体内的魔元稍有平息,但躁动感依旧挥之不去。
玉琅督促得比自己还上心,他不忍佛了好意,只能趁着效用还没完全消失,撑过一日算一日。
谢时宴敛眸:“多谢。”
玉琅直言道:“不必,这法子治标不治本,最近魔元异动频繁,再这样下去爆体而亡是迟早的事。”
谢时宴眼眸有些放空,半晌后侧过头,掀起竹帘向外瞧了瞧
栖云城的百姓早已经撤离,唯独他们一行人,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剩下的人不多,玉琅干脆选择驻守在原地。
“城西已经开战了。”外面隐有声响传来,玉琅道,“是最凶的那一批活尸,慕断一直留在手里的。”
谢时宴:“很强吗?”
玉琅沉默了一瞬,忽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尊上的尸首我一直没找到。”
“他死在出云宗,后来我问遍了相熟的旧人,都说没有见过,对外也只称在火中烧毁了。”
思及昭羽仙尊同慕断的关系,谢时宴道:“你是怀疑昭羽仙尊给了慕断?可他要一具尸首做什么?”
玉琅视线落到窗外:“修士死后,金丹也会随之化为乌有,但魔修不是。”
“魔修死后的一端时间内,魔元甚至还会维持着生前的状态。若非魔元难以直接吸收,恐怕动歪脑筋的不在少数。”随后他话锋一转,“人是不可以,但如果不给人呢?”
谢时宴一瞬间明白他话中的含义:“慕断取了他的魔元炼制活尸?”
冷汗悄然爬上后背 ,谢时宴有些眩晕。
“若真是如此,那宗门要如何应对?”
玉琅摇头:“恐怕只能拿同等的修为硬抗了。”
“这是你男人该考虑,你有你的操心事。”见他神思不属,玉琅道,“我这几日一直在查有无同时拥有金丹与魔元的前例,还真有些眉目。”
“你必须二者舍一,剥离的同时凝住魂魄,待修补好这副身体,尚有一丝希望。”
谢时宴想开口说什么,神色却倏地一凛。
轮椅的车轮辘辘滚地声由远及近,片刻后,院门被人敲响。
安抚好玉琅,让他护好不唯村的人离开。谢时宴离开房间,对上了自行打开院门的慕断。
“阁下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进来,敲门岂不是多此一举?”
谢时宴神色清冷:“还是我该为这个多此一举感到荣幸?”
慕断的模样与在苍雪岭看到时差不多,表情更生动了些:“万一你能想开,愿意加入唯与宫呢?”
谢时宴像在听什么天方夜谭:“去供血吗?”
慕断矢口否认:“我不是穆渊,我对你的魔元感兴趣,在你活着的时候更感兴趣。”
谢时宴干脆:“抱歉,我没有兴趣。”
慕断忽然笑了下,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你认为我在和你协商?”
谢时宴径直拔出无归,他方才仔细观察,慕断身后的活尸只有脸色与眼底的情绪不似人类,除此之外,几乎与普通魔修无异。
极有可能就是玉琅口中“最凶的”。
慕断连动作都没有,身边的一只活尸猛地向谢时宴冲了过来。
体内的魔元不知是否感应到什么,像处于极度不安的状态,谢时宴干脆不再压制,任凭魔灵在周身倾泄。
出乎意料的,眼前的活尸停下了步伐。
不等慕断作出反应,谢时宴先抓住机会,无归直插入活尸胸口。
这一击不会让他立刻毙命,谢时宴抽出剑,而活尸竟然退了半步。
它胸前的伤口还在外溢魔灵,退后仿佛本能驱使。
慕断显然也意识到什么,声音颤抖得厉害:“你的魔元,怎么会?怎么可能?”
“兴许是父子相见。”谢时宴轻声道,“他不想伤害我吧。”
慕断的呼吸粗了些,却没有反驳他的话。
谢时宴骤然出剑,魔灵尽数包裹剑身,斩下了活尸的头。
身边的活尸感逐渐开始躁动,慕断握住轮椅的手狠狠收紧。
不过谢时宴也没好到哪去,这一击像是耗尽了心神,他身形不稳,险些跌坐在地。
体内两股力量的对冲在加剧,浑身上下的灵脉都在灼烧一般疼痛,谢时宴几乎濒临窒息。
他狼狈抬头,几只活尸姿态狰狞地向他狂奔。
谢时宴闭上眼睛,迎面扑来的魔灵仿佛暴风骤雨,然而,狂暴的魔灵却没有落到他身上。
不问划出一片结界,将攻击尽数挡下。
感受不到谢时宴魔元的气息,只有若有若无的魔灵刺激着,活尸们状若癫狂,发了疯似的对黎止挥舞着手中的法器。
真要应付起来并不难,但慕断就在前方不远处,让黎止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眼前的场景仿佛回到了昭羽仙尊死的那一日。
不问快到近乎化作一道流光,黎止身形甚至来不及捕捉。
金光嗡鸣,飞扬的雪沫将几人环绕起来,黎止几次挡下猛烈的攻势,剑尖狠狠刺入活尸的脖颈。
他一跃回到谢时宴身边,看似面不改色,鬓角却已经隐隐有冷汗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