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给你烧个热水洗个澡吧。”他柔声说道,口气仿佛我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却多年未见的好友,“对了,大夫说你的嗓子没有大碍,可能是受了惊吓才会失声,会慢慢好起来的,你不用太担心。”
他走到我跟前,蹲下了身,为我将贴在脸颊上的湿发撩开,我痛恨他如此亲昵的举动,不想他再碰我,二话不说直接一拳头上去,这次他躲过了,我抬头冷冷看他,他的眉骨肿得有些高,眼睛充血,脸上有淤青,嘴角也破了,看起来十分狼狈可怜,我只觉得又痛快又难受。
他干笑了两声,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小鹿儿,我没有私心,若非要说有,那也是……那也是我不能让你成为一颗棋子,一颗用完就会被舍弃的棋子。毕竟我们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的兄弟……”
他又提那二字,我欲挥拳再打,其实我早就不剩下多少力气了,可就是听不得他再说这个词,仿佛那是对我和他多年情谊的无情嘲讽。
这一拳他没有躲,可我的手却开始疼。他只留下一句还会来看我的话就仓皇地出逃了,门落了锁,我听见了声音。在灯火中端坐良久,抹了一把脸,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被姜慈彻底软禁了起来,大多数时间我都是一个人,没有人会来打扰我,那些看守我的人只会待在门外,从不在我面前出现讨我的嫌。那个丫鬟倒是很乖巧懂事,所有事都能做得熨帖,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她偶尔也会同我说说话,但大多是无关紧要的话题,所以大部分时间我们都还是彼此相顾沉默。姜慈并没有如他所言会来看我,也许他真的来过,只是躲在一旁没叫我发现罢了。
对于姜慈,这几天下来已经足够令我平静乃至接受,无论他做如何的决定、有如何的打算,都已不再重要了,我们之间的情谊就像是青葱岁月中倏忽而过的吉光片羽,毕竟我曾真心对待他,他亦真心待过我,对现在的我而言就足够了。可我背负的是血海深仇,是我鹿家的两条人命,我无法强迫他选择,但他同样也不能用情谊来逼迫我。
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霍缜。每晚,我都会被噩梦惊扰,梦见武试场上的那一刀,反反复复,阿缜的血流了一地,他倒在我的怀里,我的手上、衣服上都是血,他说他冷,我只能抱紧他,他再说别的,我却不能回应他。我想要告诉他,我已经不能没有他,恳求他不要离开我,可是在梦里我仍出不了声,想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就已经太迟了。
半夜惊醒,眼角微湿,我坐了起来,再也无法入睡。
☆、五十六
这几天天气慢慢转暖但一直阴雨连绵,我浑身没一处骨头是不疼的,大概是去年冬天落下的病根。我在姜慈的宅子里住了四天,终日无所事事,把这屋子里里外外都摸透了,连个狗洞都没找到。若是能顺着那山泉从假山上爬出去倒是个可行的方法,就是危险了点,我靠在廊亭的柱子看着池中悠哉游哉的那几尾小鱼儿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