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项目多工期短,时常一个人要拆成八份用,活本来就干不完,向苒所在小组的综艺还要提前上架,组长在会议室和广告部大吵了一架,战败后摔门而出,把群名改成了“跳楼三千遍”,带着全组连轴转了十四个小时。
向苒凌晨五点才回宿舍,迷迷糊糊睡了几个小时,第二天一早又爬去公司上班,她忙得没工夫吃饭,刚刚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只吃了半盒烤冷面和一串鱼豆腐,刚刷开门禁,她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往一旁倒去,推翻了行政堆在前台的卫生纸。
路过的同事看见,知道她是低血糖了,忙把她扶到茶水间,给她冲了杯蜂蜜水。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楼下的刘姨迎面就是一句:“小苒啊,你在哪呢,赶紧去医院,你小姨从楼梯上摔下来,被救护车拉走了。”
手机不隔音,同事忙说:“你快去,没事的,我帮你请假。”
向苒没来得及点头,眼泪已经大颗大颗砸在衣服上。
沈柳一早起来收拾屋子,不小心扭伤了腰,家里没人,她也没打扰向苒,自己在沙发上躺了两个小时,估摸着好一些了,她想下楼买些膏药,没曾想会从楼梯上滚下来,她的右腿骨折了,胳膊也擦出了几道血口子,向苒见到她时,看见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粘着干掉的血。
向苒泣不成声,哇哇大哭,像是要把这些年压抑的情绪全都哭出来,沈柳眨眨眼,纳闷地问:“哭什么呀,你妈说你啦?”
医生说脑震荡患者,会出现短暂失忆的情况。
沈柳回到了沈鹤还在的时候,那时候她还年轻,向苒也还是小孩子,挨骂了就嘟囔着找小姨,要小姨哄,要小姨抱,求小姨带她去吃妈妈不给买的吹糖人。
她忘记了这些年的伤害,忘记了向苒带给她的痛苦。
向苒趴在她的床前,语无伦次地重复:“对不起小姨,对不起,对不起小姨......”
她寻求谅解,沈柳笑着拍她的手:“干嘛呀,又不是你把我推下来的,大夫说就是扭了一下,过几天就好了。”
向苒听不进去,她只是握着沈柳的手,像是要哭干净这些年的亏欠,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终于力竭,昏睡了过去。
许是因为趴卧的姿势,向苒睡得并不踏实,她开始做梦,梦里她回到了妈妈去世那年冬天,小姨带她去山塘小学收拾妈妈的旧物,老师们摸她的头,拿给她巧克力,帮她把书本水杯放进纸箱里,小姨轻声哄她,伸手去接:“太重了,我拿着吧。”
这一次,向苒乖乖点头,乖乖松手,只抱着那只陶瓷花盆。
她在梦里回到2009年,而后又在梦里回到20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