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它羽翅绷直,优雅又暗和着韵律,在半空中盘旋,继而俯冲。在陈柏升即将碰到障碍物,惊恐着翻白眼几欲昏厥时,玄鸟紧着又朝天飞去。
惊险,刺激。
玩的便是心跳。
幽蓝的天幕下,一轮浅浅的月牙月挂在天空,薄云拢来,将它遮掩,似是不好见这快活又悲惨的一幕。
将人折腾了一通,在一处长了水草的河滩边,潘垚一跃而下,也将颠得三魂出窍,六魄升天的人重重丢下。
“说吧,你是谁?去别人的梦里做什么?”
“饶了我,我下次不敢了。”陈柏升干呕了几声,什么都没有呕出来。
他跌在地上,抬眸看潘垚,目光又急急地回收。
这道白影不大,小小的一团,声音也稚嫩,像个小孩一样,这会儿,在陈柏升眼中却无异于罗刹。
他心中连连叫苦,暗道,只是想迷个姑娘大姐儿,讨着她们的喜欢,回头引着人拿钱来花花,怎么就惹了个小姑娘鬼缠着他了?
小姑娘鬼?
陈柏升讨饶的动作一顿,想着自己这段时间无往不利的魅力,他抬头看了眼潘垚,心中暗暗思量,道。虽然模样瞧不清楚,不过,这确实是小姑娘的声音。
也许——
他该这样?
潘垚皱了皱眉,玄鸟盘旋了两圈,轻飘地落下,正好落在一旁的大石头上。
一人一鸟就见陈柏升突兀地笑了声,下一刻,他抬起手,将自己的脑袋一转。
转过来的不是长了头发的后脑,而是另一张脸。
只见这张脸唇红齿白,浓眉大眼长睫毛,是少年郎模样,冲人笑的时候还有几分青涩和羞赧。
眉眼一垂,长睫毛像小扇子一样眨呀眨,让人忍不住想要抚上,看看它是不是真如小扇子一样,会挠人的手心。
“啾?”玄鸟困惑地歪了歪头,这是作甚?
潘垚愣了愣,随即恍然。
这是冲着她使了美男计呢!
那长睫毛不是想要挠人手心,这是准备扎心!
“呸!打量我眼瞎心盲的吗?”潘垚啐了一声,“这么丑也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另一边,陈柏升见人愣了愣,还心生欢喜,听到潘垚这一声啐骂,他又困惑地嘀咕。
“不好看?是不喜欢这张脸吗?等等,我这儿还有。”
一边嘀咕,他手中的动作也不停,紧着又扭了自己的脑袋,只一瞬,面上的面孔又换了一张。
这次是清俊俊秀,薄唇挺鼻,睨眼看来,带着几分冷淡。
潘垚:……
果然,生魂出窍丢了脑袋在身体里,就是有几分蠢!
偏生他犯蠢还不自知。
也就是在陈柏升扭着脑袋变脸的时候,潘垚察觉到了那股邪气,环在手中的五帝钱发出铮然之声。
下一刻,只见几枚铜钱飞旋列阵,剑芒中刺出一道长剑,带着凛然不可侵的气势朝陈柏升的脑子袭去。
“铿——”刀剑入骨。
陈柏升惨烈的嚎叫一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忽而又仰面,面露痛苦,狰狞了一张脸。
他的面容弥漫着一道道黑烟,如水墨在水底漾开,黑烟下头,无数张的脸在变动不停。
对于这惨叫,潘垚充耳不闻,五帝钱币剑悬浮在半空,将这一张张的脸击破。
皮肉褪去,现出下头的白骨,颅骨森白,两眼凹陷,牙齿铮铮欲咬人。
很快,被击散的脸飞出,在半空中悬浮,白骨森然。
击破最后一张脸时,潘垚持剑的手一顿,目光落在陈柏升的头顶上,迟疑了下,她还是道。
“藏魂鼎。”声音虽轻,却是肯定。
陈柏升早已经阖了双眼,失去了知觉,生魂犹如落水沉眠的人,四肢松软,随着水波流淌而微漾。
在陈柏升的头顶,那儿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东西。
三脚圆肚,青铜制式,像酒樽,也像一尊鼎。
森白的颅骨一个又一个,细细密密的簇在四周的半空,或高或低,将潘垚围了个严实。
只一瞬间,潘垚便想起了月夜下,玉镜府君说过的话。
有度真君将师弟剔骨剜肉,偃骨制成藏魂三器,其中,瓶藏手足,坛藏五脏六腑,鼎藏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