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对这次碰面抱有期待,只不过期待背后的心情大不相同。罗东是既期盼又感慨,期盼与好友见面,感慨现如今与好友见上一面竟是如此之难;周子骞则心绪不宁,他怕自己的猜测被证实,又不得不去证实。
这个周末天气不是很好,空中飘着几朵噙有雨水的阴云,天边的红日仿佛裹在黑蒙蒙的纱幔之中。罗东倒是不介意冒雨出行,但如果真的下起大雨他就只能改天再去了,毕竟他没什么要紧事,顶风冒雨的去串门儿,于情于理都有点说不通。
不知该说天公作美还是天不作美,虽然天越阴越沉,雨却一直没落下来。罗东如约而至,车还没熄火门房里的人就出来迎他了,随后将他请进了前院南房,花厅里早就备好了茶水点心,周叔在这边待客,底下人去了内院报信儿。
南房主要用于待客,收拾的整洁,摆设的讲究。墙上挂着当代大家的岁寒三友图和山水四条屏,地上铺着寓意富贵又不失雅致的牡丹地毯,左手边儿是茶台茶凳,右手边儿是陈设古玩的多宝阁,厅中央摆一张梨木圆桌六把灯挂椅,屋外吹进来的细风微尘被门边那扇金漆镶嵌的屏风挡去了大半。
瞧着这一屋子讲究的摆设,再看看严谨精明的管家,罗东都没法想象叶涛刚复生那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叶涛和周云溪就像来自两个世界的人,除了父母早逝这一点之外,两人的生活履历可以说天差地别,在这样的前提下叶涛要耗费多少心力才能瞒天过海不让周家人起疑?
这时候佣人已经把有客来访的消息传进了内院,周子骞想带叶涛去会客,叶涛却不肯,理由是大人说话他插不上嘴,自个儿干坐着无聊。
这很像周云溪的行事风格,只有他能把明知不妥的理由说的好像理所当然一样。
叶涛显然已经在过去的一年多里把自己扮演的角色琢磨透了,可周子骞却不再听之信之了。
从前周子骞不知道叶涛和罗东私下联系,也就不会特别注意他们。现在不同了,自打得知两人背着自己联系,周子骞就在不动声色的留意叶涛。
周子骞这人不仅细心敏锐,而且记忆力很好,仔细回想,以往那些不同寻常却容易被忽视的事一一记起,再去琢磨,异常之处就浮现了出来。就说他车祸受伤那次,依照两人当时的交情而言,罗东完全可以打个问候电话了事,他却特意抽出时间上门探望。还有去金店取铃铛那次,他们一个公务繁忙,一个深居简出,怎么就那么凑巧的出现在同一家餐厅?退一步说,就算偶遇是真,那他也该视罗东为外人,凭他的性子不可能接受外人的邀请,单独和人家叔侄吃饭。
现在罗东来了,他却避而不见,冷淡的好像那个不久前还主动给罗东打电话的人不是他一样。这是在演给别人看?还是为罗东到现在才来看他不高兴?
周子骞在叶涛俯身去抱宝宝的时候眯了眯眼睛,假意的温和还挂在脸上,那双眼睛却比外面的天空还要阴郁。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是单纯的怀疑什么了,他更担心自己的怀疑就是真相,他怕自己为此怒不可遏,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的伤害这个被他重视疼惜的孩子。
当叶涛抱起宝宝看向周子骞时,那些令人心窒的阴郁已经藏匿于心不见踪影了。
“不去不行吗?”叶涛不是在假意推拒,他真的不太想和周子骞去见罗东。当着周子骞的面他和罗东也说不上什么话,这样的碰面没多大意义,而且他从早上起来就有点心慌气浮,不知道是不是阴沉的天气闹的。
“那倒不是。”周子骞没有强势的命令叶涛必需随他会客,只耐心的跟他动之以理,“不过你住院的时候罗东就让人来过,现在又到家里看你,你面都不露太失礼了。”
即便是真正的周云溪也不是一点劝言都听不进去,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叶涛再不答应就显得太不懂事了。
罗东没等太久,周叔刚把三泡茶添上,周子骞和叶涛就进了南房。
两个在待人接物上都很有一套的男人以不显客套的口吻寒暄,素来寡言吝笑的叶涛就充当着活摆设,周子骞让他叫人他才言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