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著眼前四人对自己迟到之事的评价,刘树义只觉有趣。
两个人仍旧执著於自己错了,让自己改正,两个人则因杜如晦的原因,直接替自己解了围。
几人的性格与立场,在这一刻,具象於刘树义脑海之中。
刘树义心思百转,脸上仍是歉意的样子,他又道了一次歉,才与眾人进入大堂之中。
进入大堂后,刘树义邀请杜如晦坐於上首位置。
而后也让其他人入座。
因有杜如晦在,韩熙等人即便对刘树义心里再不满,也没有表现出来。
待所有人落座后,刘树义咳了一声,將眾人注意力吸引过来,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开始正事吧。”
“我想,诸位上官应该很好奇,下官为何要请你们前来未等刘树义说完,潘科名便道:“顾县尉已经为我们介绍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刘员外郎不必再行复述。”
刘树义哪怕已经知晓此事,仍是做样子的警了一眼站在李新春身后的顾闻。
明明身旁有李新春这个县令撑腰,可被刘树义带著深意的眼神一警,顾闻仍是下意识心里一紧,他忙赔笑道:“下官也想帮员外郎的忙,为员外郎节省时间。”
刘树义似笑非笑道:“那本官还要感谢顾县尉?
广“不—不用。”顾闻连忙摆手。
刘树义没再理踩顾闻,他重新看向眾人,道:“既然顾县尉已经介绍过事情的经过,那下官就开门见山吧·
“根据下官得到的线索,诸位现在確实都有嫌疑。”
眾人目光迅速冰冷起来。
饶是教书育人的孔祥,都放下了授著鬍子的手,表情冷峻了几分。
气氛瞬间变得肃杀,给顾闻的感觉,就好似大堂內的温度隨著刘树义话音的响起,都下降了几度一般。
哪怕眾人针对的不是自己,可他仍是下意识缩了下脖子,背脊绷直。
自己都感到如此有压迫感,可以想像,处於针对中心的刘树义,此刻的压力会有多大。
不过让顾闻意外,面对眾人这般冰冷的注视,刘树义不仅没有丝毫紧张,反而主动与眾人视线相交,不慌不忙道:“所以为了帮助诸位洗刷嫌疑,也为了找出真凶,为马郎中一家三十五口和秦御厨报仇,接下来下官会问询诸位上官一些问题,还望诸位能配合,如实回答。”
如果杜如晦没有在这里,李新春等人必然会对刘树义发难。
你害得我们名声有危险,甚至可能成为替罪羊,我们岂能配合你?
不过杜如晦有如定海神针一样坐在那里,且明摆著要为刘树义撑腰,他们即便心中再不悦,也不能一开始就拂了杜如晦的面子。
所以他们只能冷著脸点头。
李新春道:“配合你可以,但还希望刘员外郎最后能以证据说话,若无实际证据证明我等有问题,刘员外郎最好向外公布,免得我等承受不白之冤,好好的名声因此受到影响。”
刘树义笑著点头:“这是自然,毕竟下官本意,就是帮诸位洗刷嫌疑的。”
眾人明显不信刘树义的话,若真是为了洗刷嫌疑,岂会如此大张旗鼓的把他们叫来?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刘树义都这样说了,他们自然也没了为难的理由。
“刘员外郎问吧。”潘科名道:“抓紧点时间,本官明天还有不少公务要处理,不能耽误太久刘树义頜首:“好。”
他看向眾人,道:“下官第一个问题——”
“今日傍晚,申时四刻至酉时四刻之间,不知诸位身在何处?”
听著刘树义的问话,眾人都面露思索,杜构则眸光微闪。
他们抵达秦希光居住的木屋时,差不多就是酉时四刻,那时秦希光被杀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
所以刘树义询问这个时间段,是想確认谁没有杀害秦希光的不在场证明。
他顿时紧盯四人,想知道刘树义能否通过这个问题,缩小摇光的范围。
“申时四刻至酉时四刻-衙门是酉时下值,本官下值之前一直在县衙,下值后就返回府里了。”
李新春率先回答:“衙门的人,还有本官府里的人,皆能作证。”
刘树义询问道:“李县令从衙门到府里,费了多少时间?”
李新春道:“本官慢悠悠走回去的,不过本官宅邸距离县衙不算远,也就走了不到三刻钟。”
杜构心中思索,他们从长安城出发到木屋,费了两刻多钟的时间,所以不到三刻钟,根本没法走一个来回,如此看来,李县令能够排除嫌疑。
刘树义微微点头,又看向孔祥。
孔祥气质儒雅,道:“本官最近一直住在国子监,刘员外郎所问的时辰,本官刚给学生教授完课业,然后与祭酒下棋,下棋期间有学生前来討教学问,本官指点了一二,这些事,员外郎命人去查便知真假。”
刘树义笑道:“谁不知孔博士有读书人风骨,从不说谎,下官自然相信孔博士。”
他文看向潘科名。
潘科名一板一眼道:“近日朝野不太平,奏疏数量超越以往,本官在门下省忙碌,一直到被刘员外郎命人去请,才离开门下省。”
刘树义頜首,最后看向韩熙。
韩熙有著一张圆脸,脸上总带著笑呵呵的笑容,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他说道:“太僕寺近来事少,本官下值后,想著品酌几杯清酒,就去了酒楼。”
刘树义道:“不知是哪间酒楼?”
韩熙说道:“平康坊,同乐酒楼,本官点的是魁首雅间,刘员外郎派人询问酒楼掌柜小二,他们应能记得本官。”
“不知韩少卿是何时抵达的酒楼?”刘树义又问。
韩熙想了想,道:“太僕寺距离平康坊不远,我最多也就走了不到两刻钟。”
不到两刻钟,比李新春所用时间还短杜构不由皱了皱眉,这四人给出的回答,都不满足去杀秦希光的条件。
原本还以为能直接通过这个问题缩小摇光的范围,谁知丁点用处也没有。
他不由担忧的看向刘树义,刘树义说摇光动手匆忙,很可能会留有破绽,可眼下来看—-他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杜如晦也想到了这一点,看向刘树义的神色越发深邃,他想知道面对这种困境,刘树义会怎么做。
而李新春等人,则彼此对视一眼后,看向刘树义的神色更加冰冷。
他们都没有作案的机会,很明显,刘树义就是不怀好意。
顾闻摇了摇头,看向刘树义的眼神充满怜惘,他原本就觉得刘树义只凭秦明风的几句话,便认定凶手在韩熙四人之间很儿戏,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陆副尉。”
谁知在眾人看来一无所获,应该十分紧张慌乱的刘树义,却是在问过他们话后,直接来到大堂门前,將陆阳元叫了过来。
“员外郎。”陆阳元向刘树义拱手。
“去为我做一件事”
他向陆阳元道:“刚刚本官问询了诸位上官一个问题,你去帮本官確认。”
接著,他就將韩熙四人的回答,告知了陆阳元。
陆阳元点头:“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確认。”
“等一下。”
刘树义叫住陆阳元,他上前两步,在陆阳元耳边道:“这些事都不重要,你去帮我查另一件事.”
听著刘树义真正让他调查的事,他先是愜愣,继而似乎明白了什么,连连点头。
刘树义直起身来,道:“去吧,以最快速度查明一切。”
陆阳元深知自己的任务有多重要,他没有任何迟疑,重重点头:“员外郎等下官消息!”
说完,他便直接转身,狂奔而出。
看著陆阳元奔走的背影,刘树义轻轻吐出一口气。
旋即,返回了大堂內。
他看向李新春等人,拱手道:“下官需要確认诸位上官的话,这也是对诸位上官负责,还望诸位理解。”
李新春等人皆皱了下眉。
刚刚他们回答完,刘树义都一脸信服的点头,让他们以为刘树义相信了他们的话,谁知转身,
刘树义就派人去调查。
那你还装什么信任?
不过他们都自认行的端正,不怕调查,便也没人说什么。
刘树义看著这一幕,眼底深处闪过一抹精芒,他道:“调查需要时间,在等待的间隙,我们继续其他问题吧。”
他没给眾人反应的机会,直接道:“第二个问题,马郎中灭门案发生的当晚,不知诸位做了什么,可有人能够证明。”
“马郎中灭门案当晚?”
李新春下意识皱眉:“这时间可有些久远了。”
刘树义道:“两年了,时间確实不短,但马郎中灭门案如此重大的事情发生,我想诸位或多或少,都应该还留有一些当晚的记忆。”
李新春仔细想了想,道:“你这样一说,本官倒是记起,那一天本官有不少公务没有处理完,
所以把公务带回了府里处理。”
“本官差不多丑时才將公务处理完毕,没睡多久,就迷迷糊糊爬起来去了朝会,结果朝会结束,刚返回衙门,就被告知马郎中出事了。”
刘树义点著头:“李县令处理公务时,有人陪同吗?”
李新春摇头:“公务不是小事,岂能让其他人看到?本官是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处理,不过中途夫人倒是给本官送过一次糕点吃食。”
刘树义頜首,他沉思片刻,又看向孔祥。
孔祥道:“那时本官还不是国子博士,我任职太学博士,我记得当日我给太学生们留了一些课业,让他们写一篇策论,为了第二日能点评他们策论的优缺点,我当晚在府里,几乎彻夜未眠的批阅他们的策论。”
刘树义道:“有人陪同吗?”
孔祥摇头:“本官读书做事喜欢清静,自然不会让人打扰,不过当晚熬的太晚,本官又累又饿,便去后厨想找些食物充飢,结果被守夜的护院碰到,他们差点以为府里遭了贼,最后吵醒了厨子,厨子为本官深夜做了些吃食。”
“那时是什么时辰?”刘树询问。
孔祥想了想,道:“好像已经过了子时,时间太久了,我记得不是太清楚,我只记得这件事耽误了我不少时间,等我吃完回去后,蜡烛都快燃尽了,我又让人重新点了蜡烛,又批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天都快亮了,才去休息。”
刘树义指尖轻轻摩著腰间温润的玉佩,想了想,点了点头。
他又转头看向潘科名,不等他开口,潘科名直接道:“戌时至亥时读书,亥时之后睡觉,寅时四刻起床。”
刘树义有些意外:“时间如此准確?”
潘科名一板一眼道:“本官近十年来,都是如此作息,除非公务缠身,没有办法,否则不会改变。”
还真是一个好习惯刘树义道:“有人能证明?”
“夫人,下人。”潘科名言简意。
刘树义確定潘科名惜字如金,不会再说更多的话后,轻轻点头,旋即看向韩熙。
“不知韩少卿当晚如何?”
韩熙略有些不好意思,笑呵呵道:“说出来诸位可能会笑话本官,当晚本官去青楼了。”
“青楼?”刘树义挑眉。
韩熙点头:“还是平康坊,而且这座青楼刘员外郎应该很熟悉。”
“我熟悉?”
刘树义愣了一下,下意识就想反驳,你別在我未来的丈人和大舅哥面前污衊我。
但下一瞬,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直勾勾盯著韩熙,道:“妙音坊?”
韩熙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