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白惊鸿父母的案子,刘树忠明明已经发现了案子里的问题,且向秦无恙稟告,希望能够重新调查后,再给出最终判决。
可秦无恙根本不理刘树忠,甚至反过来打压责怪刘树忠。
所以这些案子虽然结果可能会不如刘树忠意愿,可真正的责任並不在他,他也已经尽了全力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让刘树忠內心后悔成这个样子。
真正能让刘树忠后悔的事,应该是刘树忠直接影响了最终的结果,而结果存在很大的问题但这些案子·
刘树义迅速將剩余的卷宗一一翻过,眉头完全皱了起来。
这些案子,他倒是发现了几个案子的证据链不够完整,但除了白惊鸿父母的案子等少数两三个案子外,其他案子结果应该没什么问题。
而即便是这少数两三个案子,自己兄长在其中也没什么重要的任务,更没有对结果產生丝毫影响。
这些案子,都不符合自己的条件。
“为何会这样?”
刘树义看著桌子上的卷宗,眉头紧紧著。
难道是自己判断错了?
刘树忠后悔的事,不是案子,而是其他?
还是说韩熙欺骗了自己?
亦或者刘树忠还有其他参与的案子?
刘树义看向赵文忠,道:“赵评事,家兄晋升大理寺评事之前,也参与过一些案子的调查吧?
你可记得都有哪些案子?”
“这——”
赵文忠有些迟疑:“赵评事晋升评事之前,只是流外官大理寺问事,而大理寺问事由评事管辖,但负责他的评事,不是下官,所以下官也不是太清楚赵评事在担任问事时,都参与过哪些案子。”
“而且因为他品级过低,即便参与了案子,也不会在卷宗上留下名字,故此想找———很难。”
流外官是未进入九品以內的吏员职官,通过考核后,可升迁进入九品之內,正式成为唐朝官员。
就与之前的赵锋差不多,但赵锋遇到了自己,很快就得以正式普升,可刘树忠原身记忆里,熬了足足三年,才得以找到机会普升。
而三年晋升,对很多流外官来说,已经是奇蹟一样的速度了,流外官也有九品,也需要一级一级往上升,升到最高的勛品后,才能申请“流外入流”程序。
刘树义记得,刘树忠担任的大理寺问事,应该是流外三品的品级,之后就突然晋升为八品大理寺评事,连“流外入流”的考核都没有参加这种特殊的普升,往往是立下了很大的功劳,再加上贵人提携就如赵锋,赵锋能成为主事,一方面是跟著自己侦破了许多足以动摇大唐根基的大案,积累了不少功劳,再加上自己与杜如晦的同时提携,才能越过考核,直接普升。
刘树忠又是因何越过考核普升的?
原身关於这方面的记忆很少,或者说刘树忠並未在原身面前提及过多的公务,原身那时还不是朝廷官员,只是一个被兄长保护的很好,只会闷头读书的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原身对於此事唯一的记忆,就是兄长似乎在一个案子里,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因此得以普升。
而原身也是在兄长晋升之后,突然间得到了一个考核的资格,然后通过了考核,就补了刑部主事的缺。
刘树义之前未曾想过原身为官的事,现在回忆此事,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原身没有参加科举,也没有在吏员的位置上积累功劳,凭什么直接就有资格参加考核?
哪怕这里面有刘树忠的手笔,可刘树忠即便晋升,也只是八品的大理寺评事,如何有如此大的能量?
而且原身参与考核的时间,与刘树忠晋升的时间前后相差也就一个月·
“难道这里面,有某种关係?”
“刘树忠破例晋升,原身也破例参加考核———“
“两个破例刘树义眸光不由闪烁起来。
他看向赵文忠,道:“不知我兄长担任问事时,管辖他的评事是谁?”
赵文忠道:“是王评事,不过他因为意外身亡了,刘评事就是补的王评事的缺。”
“意外身亡?”
刘树义眼底精光一闪:“不知是什么意外?”
赵文忠说道:“出去查案,回来时经过翠华山,不小心跌落了山崖。”
“跌落山崖?”
刘树义不久前刚在翠华山查过案,知晓翠华山的情况,翠华山確实有一段山路,是与悬崖相邻,若不小心,的確有坠落的风险。
可是会走翠华山的人,都知道翠华山的危险,怎么可能会不小心?
刘树义问道:“王评事出现意外时,周围可有人目击?”
“有。”
赵文忠道:“王评事当天身体不舒服,坐著马车返回,还有十几个大理寺的吏员跟隨,因马车速度太快,车轮轧中了一块凸起的石头,车厢直接侧翻,连马带马车都跌落了下去。”
“吏员们来到山底寻找时,车厢已经碎裂,王评事也已然没了呼吸。”
刘树义大脑自动浮现相应画面。
按照赵文忠所言,这种意外確实有发生的可能。
只是,会不会有些巧?
正巧王评事不舒服,没有自己骑马,无法掌控座驾,就遇到了车轮在极快的速度下,轧中凸起的石头.—
明知道路一旁是悬崖,速度还那么快。
而且,王评事是主管自己兄长的评事,结果他一死,兄长就直接晋升补缺“
这前后承接的,著实是过於顺滑,並且隨著王评事的身死,自己兄长参与过了哪些事,在这些事里表现如何,也都无从知晓。
就好似一刀,將兄长担任问事时的一切,给割开了。
从此,眾人只记得大理寺评事的兄长,而不知晓问事的刘树忠!
刘树义轻轻呼出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兄长后悔之事的关键·
他继续向赵文忠问道:“不知王评事出事时,给他赶马的马夫结果如何?也一起掉下悬崖了吗?”
赵文忠仔细想了半天,才道:“好像没有,马夫似乎在车厢倾倒时,被甩了下去,侥倖活了下来。”
果然——
刘树义眼眸眯起,他越发觉得王评事的死,有蹊蹺。
“王评事出事时,不知家兄是否跟著?”
“没有。”
赵文忠这次答的倒是很快,道:“当时刘评事,或者说多数的问事都被借调走了,去调查一个大案。”
“大案?”
刘树义目光一闪,道:“什么大案?我兄长晋升,是因为此案吗?”
赵文忠点头:“是,刘评事在此案里立了不小功劳,又因王评事发生意外,出现空缺,故此按照刘评事的功劳,经吏部审核,便让刘评事由问事晋升为评事。”
自己兄长前脚刚在大案里立功,后脚王评事就发生意外,然后刘树忠就晋升这怎么看,都像是故意在给刘树忠让路。
是刘树忠为了儘快普升,所以对王评事下的手?
还是其他人出手,为刘树忠扫平障碍?
若是后者,目的是什么?
让刘树忠效忠?掌控刘树忠?
刘树义想起了自己刚刚的第三种推测。
一一有人掌控刘树忠,不允许刘树忠与其他人结交,发展势力。
兄长在大理寺的异常行为,会是这种可能吗?
令兄长后悔的事,会是王评事的死吗?
刘树义忽然觉得原身记忆里刘树忠的形象,模糊了起来。
以前对刘树忠的印象,是坚强,勇敢,保护弟弟的好哥哥,为了光復刘家这个愿望,可以拼尽一切的勇士。
可现在王评事的死,让他也有些不敢確定了。
终究是没有亲自与刘树忠接触过,而原身说到底,过於单纯了,那些单纯的记忆与认知,
无法给他提供丝毫有用的帮助。
刘树义轻轻吐出一口气,压下心头纷杂的思绪,
王评事的死,终究只是猜测,哪怕再是巧合,没有真凭实据,也不能当成事实来看待。
所以,还是要將目光放在刘树忠后悔之事上。
目前能够明確的,就是刘树忠的人生转折点,在这件所谓的大案上,而这个案子,他立下了大功,发挥了重要作用,还影响了最终结果.正好符合自己关於刘树忠后悔案子的条件。
因此·.—
刘树义抬起头,直接看向赵文忠,道:“赵评事,麻烦你帮我把这件大案的卷宗找来。”
赵文忠自是不敢耽搁,连忙向卷宗室的官员说明是哪件卷宗,那个官员迅速跑到了二楼。
没多久,就听咚咚咚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刘郎中,这是你要的卷宗。”
卷宗室官员献宝一样將卷宗双手递给刘树义。
“多谢。”
刘树义没有任何废话,接过卷宗后,迅速將其翻开。
然后,他就看到了卷宗最上面的几行字。
“武德七年八月,突厥頜利、突利二可汗率军进犯中原,秦王率兵抵抗,期间朝廷集各州之力,聚齐军餉送於军营,岂料军餉抵达军营后,所有铜板尽数化为石头,二十万贯军餉不翼而飞,
天下震动,是为武德第一大案,军餉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