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尽天下又何妨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第30节
眼见南楚众王臣散去,对于如此紧急的军情竟没议出个丝毫的结果,楚汐不禁觉得心灰意冷——对整个南楚朝庭心灰意冷,只好匆匆赶回公主府,只想尽快见到自己的军师,她知道的,军师一向聪慧,肯定有办法可解目前困局……
可没想到的是,当楚汐回到府中时,并没有见到君惜竹,在侍卫的禀告之下,她才知道,君惜竹早在天黑之际就已离府,去观赏兰夜花灯去了。
眼见天色将明,紧要事情还没有着落,而她的军师又一夜未归不见终影,楚汐只觉得又急又怒,一甩马鞭,驾着战马沿着一条条街道寻了过去……
从城东到城西,从大街到小巷,这一寻之下,竟足足寻了两个时辰有余,直到天色大亮,方才在那连理河面的比翼桥上寻到人……
君惜竹一袭白衣,孤伶伶的站在那里,望着桥下的河面,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沐着晨光的背影,竟显得异常孤寂,仿佛在这里站了一整夜,看了一整夜,等了一整夜……
楚汐很愤怒,她以为自己在找到君惜竹时,一定会将所有的愤怒和不满暴发出来……可她没想到,当自己看见这一幕时,竟莫明的湿润了眼眶,心里所有的怒意都都消逝不见,换成了不舍和心疼,甚至不停的暗骂自己:该死的,自己怎么会生阿雪的气呢?怎么会想着要骂她呢?怎么会……
楚汐试图调整好自己那急促的呼息,压下心里所有的急燥,上前几步,试图最歉然声音对她说:“阿雪,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君惜竹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用一种不知是惊喜还是讽刺的语调缓缓说道:“哟,终于回来了?”
“……”正要说出口的话语被堵在了嗓子眼里,楚汐也知道自己有错,只好低下头轻声道:“我回来晚了……”
“那你还知道要回来?”君惜竹觉得很生气,她并不是不懂世事的寻常女儿家,也并不是想要楚汐一定回来陪她过这个兰夜……但至少,至少应该有个音讯传回来罢?至少不应该上她反复在希望、期望、失望和绝望之间徘徊……不是吗?
见君惜竹的怒意极盛,楚汐倒是不觉得生气了,反而颇觉得委屈,只得喃喃说道:“我已经找你两个时辰了……”
“你……你……”君惜竹满腹怒气正要发泄,没想到楚汐突然这么说了一句,差点被自己的话语呛住,一连说了好几个‘你……你……你’,才突然反应过来,殿下这是觉得自己委屈,满腹逐渐消逝,最终化作一声叹息,骂道:“你个白痴,就不知道使人来找我吗?非要自己找……”
那时楚汐心里着急,倒是忘了此事,只好不作声,任由君惜竹数落,又见天色还早,周遭人少,便上前一步,情不自禁的抱了君惜竹一下。
君惜竹没料到楚汐会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来抱自己,如此一来,倒也舍不得骂她了,只好说:“以后如果找不到我,你就让我来找你罢……”
这一下抱住了人,楚汐便有些舍不得放开手了,那些所有被压下的思念与爱念一并浮现出来,全都融入了这个拥抱里:“茫茫人海,你怎么能够找到我?”
君惜竹舍不得挣开这个怀抱,只好抽出一些理智,想了想,含糊道:“你站得高一些,我就能找到你了。”
“那要站多高你才能找到我?”
“当然是站在这个世间最高的地方,等你的名字传遍九州四海,我自然会来找到你……”
此时的楚汐和君惜竹都没有将这个问题当真,一个问得随意,一个答得漫不经心、不着边际,谁都没有料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她们竟然真的一别经年,在茫茫人海里寻找着彼此。
而她们更没有料想到,这个久别后的短暂拥抱,竟然会那么恰巧的落在了一个有心人的眼里——如果君惜竹背后有眼,看到那个恰巧从街角缓步而来的少年人的话,她一定会想起,就在不久之前,她曾在英雄楼里调戏过一个锦衣少年。。。
☆、第111章
“什么?你说她……她……”楚卓听完那少年人的话语,不禁瞪大了眼睛,拂袖拍案怒道:“堂堂公主之尊,竟然跟一个女子纠缠不清?成何提统?成何提统……”
与此同时,欧阳明月的侯府门前,南宫瑜被侍卫请下马车,边举步入府,边犹豫着要不要向侍卫打听一下,武侯为何这么早就邀她过府,说是有事相商,可她与这南楚武侯实在不甚熟悉。
尚未进入侯府大厅,便被里面的青衣小侍引到了书房,欧阳明月正坐在长长的书案后面,看着什么文书。
“见过侯爷。”南宫瑜拱手作揖,开门见山问道:“不知侯爷邀瑜过府,有何要事?”
“难道无什要事,本侯就不能邀南宫公子叙叙旧吗?”欧阳明月随手合上文书,含笑道:“本侯还记得,答应过要送公子一件礼物,瞧着如今时机正好,便想趁早把这句诺言实现。”
南宫瑜正想着她与这南楚武侯并不熟悉,何来旧事可叙,又听他说要送自己礼物,心里越发觉得奇怪,不禁脱口道:“那不过是酒后之言罢了,当不得真,侯爷万勿如此费心……”
“不费心,不费心!”欧阳明月哈哈大笑,起身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了南宫瑜,道:“不过,在礼物送上之前,还请公子看看这封文书。”
南宫瑜接过文书,狐疑的看了欧阳明月一眼,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特意之色,遂略略放下心来。他缓缓打开手中文书,却不料,仅仅只是看了看开篇半页,其中所言之事,便叫她神色大变,忍不住一目十行,迅速将余下内容草草看完。
“这是假的!”南宫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忍不住握紧了双拳,连那文书都被她紧紧纂在手里,捏皱成了一团。
南宫瑜忍住心中的涛天巨浪,再次大声的告诉欧阳明月,也是告诉她自己:“这里面写的都是假的!”
“假也好,真也罢,都无关紧要,公子权当它只是一纸笑谈罢了。”与南宫瑜的神色相比,欧阳明月显得十分轻松写意,甚至还笑了笑,才继续说道:“不过,公子的礼物就快到了,公子不应该为此觉得期待吗?何必被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而影响?”
欧阳明月一直在说礼物,可南宫瑜一直都以为他是在说笑,因为,欧阳明月根本就不可能把她真正想要的送给她,就算是欧阳明月真的要送她礼物,也最多只是送她一些奇珍异玩罢了,可她身为东宁皇子,对这些东西,实在不怎么感兴趣,更何况,此刻还有更让他为之震惊的事情,需要他亲自去查个水落石出。
还不待南宫瑜再次开口,欧阳明月方才说完,便见那个引着南宫瑜进来的青衣小侍快步而来,附在欧阳明月耳际说了几句什么,便听欧阳明月神色愉悦道:“直接将她带到书房来便是。”
青衣小侍领命而去,不多时,便见他引着一个年轻的佩剑女子进来。
“聆雪姑娘?”乍然一见,南宫瑜不禁惊上加惊,久闻南楚武侯与永辉公主不睦,可为什么永辉公主府上的军师竟会亲自登上欧阳明月的侯府大门?
“萧聆雪见过武侯。”君惜竹也没有料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南宫瑜,不过她只是略感怪异,并没往深处想,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神色,朝欧阳明月和南宫瑜两人见礼:“见过南宫公子。”
欧阳明月坐回书案后面,随手拿起一本书册低头看起来,边淡淡道:“萧姑娘有礼了。”
见欧阳明月如此冷淡,连座都不请,君惜竹也知道他并不欢迎自己的到来,不过,想到自己此来是有求,只好将心绪忍耐下来,继续道:“今日聆雪前来拜访侯爷,是有要事想与侯爷相商,不知侯爷现在方便否……”
“有何要事?且说来罢……”欧阳明月头也不抬的说。
“那南宫公子……”
君惜竹看了南宫瑜一眼,便听欧阳明月继续道:“无妨,南宫公子是本侯的客人。”
见此情形,君惜竹知道,欧阳明月是打定主意不会让南宫瑜走了,但现在事情紧急,是她有求于人,容不得她顾及这么多,只好退一步,斟酌着对欧阳明月说道:“聆雪听人说,侯爷昨夜在得知边城军情之后,急下了三道军令,一是让镇守边城的司空将军撤军后退三城;二是紧急调整了朝中相应官员的职司官爵;三是……请求王上下令,撤除永辉公主的领兵之权?”
“哼,你们的消息倒是灵通。”欧阳明月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册,抬头看了一眼君惜竹,冷冷道:“本侯不只是要撤除她的兵权,还要上奏王上,削了她的公主之爵,贬为庶民。”
“侯爷行事为何如此绝决?”君惜竹直视欧阳明月双目,向前一步,冷然道:“且不说永辉公主乃是先王遗脉,侯爷在与先王有君臣之谊。单论公主的文治武功,在当今南楚朝野,也算是胜过万千儿郎。现今南楚内忧外患,正值用人之际,侯爷怎能做出如此让人心寒之事?”
“哼哼,文治武功胜过万千儿郎?”欧阳明月冷哼一声,嗤之以鼻:“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难道在你们看来,文治武功就是嘴上谈谈?做些败坏伦理纲常的虚凰假凤之事,就是胜过万千儿郎?”
“你!!!”君惜竹没有料想到欧阳明月竟然会这么直白的把这一些事情挑明说出来,不禁一时顿住,失去了反驳的言语。
“你什么你?”欧阳明月乘胜追击,讽刺道:“现在整个王城的百姓都在纷纷议论,堂堂永辉公主竟然如此不堪,大庭广众之下,竟然与一个女子当街牵扯不清……你说说,一个如此失德之人,她凭什么还要执掌兵权?又凭什么还要高居公主之位,给整个南楚国的脸上蒙羞?”
整个王城百姓都在议论纷纷……整个王城……
君惜竹想起那个久别后的拥抱,想起那些依依不舍眷恋,想起那些情不自禁……
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君惜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却,苍白得仿佛是一张纯白纸笺,她没有想到,自己一心爱着、一心护着、一心守着的人,到最后竟然是毁在了自己手里……
如果……如果不是她的话,殿下一定不会面临这样的绝地罢?
在这一刻,原本的万般计划都被打乱,君惜竹甚至觉得有些无能为力。
☆、第112章
看着君惜竹那苍白的面色,欧阳明月脸上隐隐的浮现了几许意味不明的神色,但很快就被他隐去,随后唤来了侍卫,披衣挎剑带着南宫瑜离开侯府。
君惜竹回过神来便知大事不好,也顾不上再作深想,立刻飞身而起,掠过重重屋瓦高檐,紧紧跟随在欧阳明月的身后。
欧阳明月带着一众墨甲兵卒打马而行,很快便到了永辉公主府,还未待他行近,便有一个年轻副将上前报道:“启禀侯爷,末将亲率三千亲兵将公主府围困,然,此府颇有诡异之处,将士们难强攻而入……”
欧阳明月勒马而立,远远的望了一言,问道:“区区府院,有何难可言?”
在欧阳明月看来,区区永辉公主府,兵卒不过五百,再怎么精兵良将,也不可能挡得住他手下干将叶凌云的三千精兵,却没想到,直到现在,都已经将近两时辰,竟然还不曾入府拿住人。
“回侯爷!”叶凌云唇角掠过一丝苦笑,随后回道:“此府看似简单,里面却是危机重重,我等先前不知冒昧强攻,虽然已经攻陷了前院,但没想到的是,此院中竟然机关重重,暗门暗箭多不胜数,已足足损失了近三百兵卒,属下不得不下令退撤出围困……”
“哦?竟然是这样?”欧阳明月闻言,眉角一挑,望了望紧紧跟随而来的君惜竹,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道:“看来,我倒是低估你了,要不要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看见楚汐并没有被抓住,君惜竹遂稍稍的将心放下了一些,想了想,便从檐顶飞身而下,与欧阳明月相对而立,而在这短短时间内,欧阳明月的随从已经见机行事,将桌椅都摆置了出来,甚至还沏上了茶水。
欧阳明月朝君惜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君惜竹还了一礼,两人相继入坐。
这是两人第一次这般相对而坐,也是欧阳明月第一次以礼相待,但,也应该会是最后一次。
“不得不承认,本侯低估了你。”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欧阳明月开了口,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极其重大的事情,故而在说话的时候,说得很是缓慢:“但也不得不说,你们都小瞧了本侯,如果要更确切一点来说,毕竟你们还太年轻,如果再给你们五年的时间,也许,会让你们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结果……但,这个世界上,毕竟没有如果。”
“难道侯爷今天就只是想说这些?只是想让我们知道自己低估了您的实力?”君惜竹清楚的看到欧阳明月眼底掠过的那一丝欣赏,顿时不禁疑惑了半晌,她没想到,一直被殿下视为仇人的欧阳武侯,竟然会对她生出欣赏之意。
“不,当然不只是这样。”欧阳明月摇了摇头,语态依然还是那么不紧不慢:“不过,本侯觉得,在你我正式交流之前,还是需要先将自己的实力告诉于你。”
“在没有这南楚国之前,我只是个流落街头的乞儿,但我比别人幸运的是,被前朝帝师上官睿随手捡了回去,成了她的关门弟子。”欧阳明月闭着眼,说起了他那些看似与现今毫无关系的从前,可君惜竹却忍不住正了正视色,专心致志的倾听着,哪怕欧阳明月所讲的这些,都是她早已经从别处听闻过的事情。
“成为上官睿的关门弟子是幸运,可也是种不幸。幸运的是,我以后再也不用去街头巷尾讨食吃,而不幸的是,她让我看到了太多的刀光剑影,也让我学到了太多的阴谋诡计……”
“我不愿意看到那些,也不愿意学那些,我甚至连她传授给我的武艺也刻意的想要遗忘……于是,我决定要离开她,哪怕在我的心底,我是那么的尊重、敬佩着她,可是,我依然还是决定离开她。”
“后来,我成了一个富贵人家里的养马小厮,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时候的我,觉得很是开心,也很快乐……但这样的快乐,却很短暂,短暂得让我一直都觉得像是幻觉……”
“再后来,敬帝死了,成王举兵逐鹿,天下狼烟四起,我与人做了一笔交易,然后便开始招兵买马,开始攻城掠地……于是,有了现今的南楚国。”
“于天下而言,南楚甚小,可于本侯而言,南楚却是吾家。”说到这里的时候,欧阳明月睁开眼,看着君惜竹,眼底一片深幽:“在本侯的家里,本侯若要有,那就不可以无,本侯说要无,那就不可以有。”
“本侯要把这个家主之位交给谁,那谁就是这个家的主人,本侯若是不允许,那谁都不能来抢。你君惜竹不行,她君悠然也不行!”
乍听此言,君惜竹心中大惊,自从她于西漠醒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用过君惜竹这个名字,他欧阳明月又是如何知晓的?更何况,她从来都不认识君悠然,又怎么会从牵扯到君悠然身上去?
君惜竹心念末落,便听欧阳明月又言道:“楚汐有楚汐要走的路,你有你要走的路,不妨就现在开始,你们各安天涯,可好?”
“难道如侯爷所说,只要我们各安天涯,从此就能够当作一切都没发生?”君惜竹的神色突然很平静,平静到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程度。
“是的,坦白的说,本侯虽然有那么点欣赏你,可并不待见你,你只是个意外,本侯只要让你这个意外消失掉,那就能够让一切走上正轨……而你若是执意与本侯作对,那本侯就只好采取非常手段了,既便是将自己过几十数年的心血都摧毁,本侯也毫不在意。”
“所以,侯爷如今的所作所为,仅仅只是因为我?”君惜竹看着欧阳明月,淡然问道:“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这一点,本侯不会告诉你。”欧阳明月好整以暇,道:“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们两个一起死,要么你们各安天涯。”
欧阳明月说完就起身打马离去,留下数千围困着公主府的数千将士和一道命令——如果半个时辰之后,君惜竹还没有做出决择,那就火烧公主府,其府内任何人,都生要人,死要见尸,不得让一人逃脱。
君惜竹抱剑而立,站在府外不远处,看着那紧闭的大开的府门,听着里面时不时传来的惊呼和惨叫声,久久不语。
时间如水而逝,直到南宫瑜苍白着面容,颤抖着双手上来提醒她的时候,她才恍然回神,轻声问道:“你说,要怎么样爱一个人才是爱?是两个人一起亡命天涯,还是让她一个人独享富贵荣华?”
很显然,在这段时间之内,君惜竹已经想明白了,包括那些欧阳明月还并没有说同来的事情,但她越想得明白,这选择就越加艰难。
她知道,欧阳明月为了达到目的,一定会不会在乎楚汐或者是整个南楚国的。在别人眼里,他身为武侯权高位重身份荣贵,可在他的眼底,君惜竹一点都没有看到他对权位的眷恋和在乎……所以,欧阳明月到底是为了什么了呢?而她君惜竹的存在,又到底影响到了什么呢?
答案呼之欲出,欧阳明月给君惜竹的选择也越没有选择。
转过身,便看见南宫瑜那颤抖的双手上捧着一个小瓶杯,杯中盛着酒,酒名‘昙花梦’。
昙花一梦,前尘往事散如烟,这就是欧阳明月给她的选择——唯一的选择。
“其实,除了各安天涯之外,我还有一个选择,我可以带着她远走高飞。”君惜竹看着南宫瑜,可眸中眼底却无她半点身影,仿若是在说给南宫瑜听,可也像是在说给她自己听:“但远走高飞只是说得好听一些,而说得难听一点,就叫亡命天涯……她是注定要站在阳光下微笑的人,而我,又怎么能如此自私的带着她走上这条不归路?”
在欧阳明月离开的时候,楚汐正被三千将卒围困在府里,她原本正按君惜竹的计划行事,趁着君惜竹去找欧阳明月拖延时间,将府里的人都从密道撤走。
府里的暗箭机关密道是君惜竹在她前去处理灾荒的时建造的,原本只是以备不时之须,却没想到竟会这么快就用上。
众人收拾好细软后,在楚汐的带领之下,一行人从长长的密道走出,已然直通王城之外抵达了天载河边,依君惜竹的说法,她在河边的某处藏下了船只,只要她们沿头河岸一直往下游走,就能够顺利逃出。
眼见已经逃出了王城,楚汐不禁有些担忧起来,虽然她已经跟君惜竹约好在河边泊船处相见,但她也知晓欧阳明月向来莫测,若是识破了君惜竹的拜访只是借口,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将他堵在府里,怕是后果难料……
但楚汐不知道的是,君惜竹当时却是两手计划,她虽然说着是去拖延时间,可另一方面,却是想去寻机行刺,逃跑只是下下策,只有将欧阳明月彻底的解决掉,才能够却掉那柄悬在楚汐头顶随时都能够斩下的利剑。
众人沿头河岸一路前行,却不知为何,离王城越远,楚汐就越心神不宁,直到侍从前来禀报,已经找到军师藏下的船只,楚汐才回神打起精神来。
楚汐顺着侍从所指一眼望去,然而,只是一眼,却仿若定格一般……
☆、第113章
在过去的两个时辰里,楚汐想了很多很多,她以为不论面对任何风浪,自己与阿雪都可以携手共进退,哪怕是如此仓皇出逃,从此亡命天涯也再所不惜,她甚至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不幸被人找到抓住,如果有人非要拿她与阿雪之间的感情来做政治上的筹码,她完全愿意当着他们的面告诉天下人——我,楚怀瑾,爱慕萧聆雪!
然而,无论在这之前,她心里想到的是什么,此刻都随着欧阳明月的出现,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无需怀疑,如你所想,正是她告诉本侯,你会从此地逃走。”
欧阳明月带着数百兵将打马而立,显然也是刚到不久,但比起楚汐一行数人而言,却显得极是从容。
“她呢?”
听到欧阳明月的话,众皆对面前这个落难公主报以同情之色,毕竟,像她这么濒临绝境还被自己信任之人伤害背叛,世间少有。
但楚汐却很平静,平静到似乎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只是安静的看着欧阳明月的双眼,再次问道:“她呢?”
“她正在准备离开南楚。”欧阳明月下马,与身高相仿的楚汐平视:“你知道的,从她今天踏入我武侯府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打算过要再次见到你。”
“我不信!她不会背叛我!”在这一刻,楚汐挺直身躯,望着欧阳明月,冷若冰霜道:“我不管你打什么主意,只管冲着我楚汐来就是,你若是敢伤害阿雪分毫,我定将取你性命。”
“是吗?”欧阳明月看着楚汐,缓缓摇了摇头:“但现在,如果本侯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事情,欧阳明月的眼底掠过几许恶劣的笑意,随即换了换语气,道:“不过,本侯决定给你一个机会,看看你能不能杀死本侯,如果你不能杀死本侯,那你永远都再也见不到她了。”
闻此一言,楚汐扬枪直指欧阳明月:“武侯拔剑便是!”
不知为何,面对楚汐如此果断的提枪相向,欧阳明月的眼底竟然隐隐的浮现了几许欢喜,但转瞬间便被他敛去,傲然道:“就凭现在的你,还不佩本侯拔剑。”
说话间,欧阳明月一步踏前,左右拳骤然出击。
楚光的反应也是极快,在欧阳明月一拳击来时,她已然抖枪横迎。
就在这一招之间,欧阳明月的拳头已经带着破空之声袭来,击中了楚汐掌中碧落长枪的枪杆,内力滔滔如江海,倾刻间便将楚汐击退数步。
落败的楚汐横摔于地,挣扎着想以长枪支撑着身躯再次站起,却没想到,肺腑之间一片翻腾,内力也不听指使的四处乱窜,以极快的速度便从体内消失不见。
“你……”
“啧啧啧,这么弱小,简直像只小蚂蚁似的,还妄言说要杀本侯?”看着狼狈的楚汐,欧阳明月的眉间全然是讽刺,眼底仿若覆盖了厚厚的冰雪:“知道本侯为什么总是处处针对于你么?”
楚汐知道内力消散意味着什么,但她依然还是站直的身形,与欧阳明月相对而立,她没有问为什么,欧阳明月只好自问自答。
“因为,本侯恨楚文雍,你是他的女儿,本侯当然不能放过你。”
“如果你不想放过我的话,这十几年以来,机会实在是太多太多,又何必现在才来动手?”这就是楚汐最想不通的地方,既然欧阳明月这么恨她父王,为什么不早下手?当初趁她年幼还在封地的时候,杀她是件多么轻易的事情。
但欧阳明月恨人折磨人的方式显然并不仅仅只是杀人而已。
“杀你?实在是太简单,本侯不喜欢这么简单的报复。”欧阳明月冷冷笑道:“本侯喜欢看你活着,让你在得到任何喜欢的事物之时再失去,让你永远都活在这个深渊里……”
“所以,你只是想折磨我?”楚汐问道:“那今天折磨够了吗?就在今天,我失去了爱人,失去了武功,失去了那所谓的公主之位……够了吗?”
欧阳明月用一种讽刺和嘲弄的眼神看着楚汐,随后带着人呼啸而去,跟随楚汐从府里逃出来的人,本以为要遭欧阳明月的毒手,却没想到,欧阳明月竟然就这么的轻易放过了他们,不禁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互相对视之下,由诸葛靖上前问道:“殿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楚汐定定的看着这些直到现在,依然还跟在身边的人,这些人不多,仅仅只十数余人,除了诸葛靖几兄弟之外,还有四个琼花楼的暗卫,六个天杀楼的杀手以及君随竹。
最后看了君随竹一眼,有些徒然的挥了挥手,黯然道:“都散了吧,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是你们的殿下,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罢……”
听闻此言,诸葛靖不禁怔住,心中暗道了一句:军师果然料事如神,嘴里却开始招呼几个兄弟各奔前程了。
有了诸葛靖等人开头,余下的暗卫、杀手们也目目相顾,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离意,也开始逐个的离开。
最后,只剩下了君随竹一人,还抱着剑没有离去。
楚汐问她:“你怎么不走?”
君随竹想了想,道:“我没处可去,况且,我还没有杀死她,如果现在走了,将来她回来我却不在,又怎么能杀死她?”
“你也觉得她会回来?”楚汐看着君随笔,眼底浮现了几许希望的的光芒:“我知道,她一定会回来找我的,她说过,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但君随竹却并没有接过楚汐的话语,转而说道:“今天有人给欧阳明月报信了,但,我相信,肯定不会是她。”
“我知道府里有欧阳明月的人。”楚汐望着欧阳明月离去的方向,沉默了半晌,随道缓缓摇头,道:“不管这个人是谁,现在都与我无关了,我不再是南楚的公主,南楚的兴亡也与我再无关系,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只想找到阿雪。”
从这以后,南楚那如同夜空星辰一般横空出世的永辉公主开始销声匿迹,偶尔间,也有传闻说,是因她与哪家姑娘牵扯不清,辱了王室的颜面,被贬为庶民羞于见人,于某个夜深人静之时横剑自刎。
也有传闻说,因着永辉公主所钟情之人背叛,她伤心之余,便草草与嫁与了哪家儿郎,从此离开了南楚……
只是,天下人不知,在永辉公主楚汐销声匿迹的时候,天下间多了一个名叫东方熙的女子。
一匹劣马,一袭青衣,素来银亮得纤尘不染的碧落长枪被粗布层层叠叠包裹住放在马背上,还有一个年轻的少女,陪着她越过了千山,涉过了万水,走遍一座又一座城池的每个角落,不停的在回头与侧望之间寻找……寻找着那个记忆中的白衣女子。
五年的时间也许很长,长到陵国丞相白术被罢相;长到南楚国的王已经换了三任,从楚文弘到楚卓,再到半月之前,年仅四岁的楚卓之子楚佣登基。
五年的时间也许很短,短到楚汐还来不及卸下肩头上挑着的货物,不及向雇主领取工钱,不及吃顿饱饭、歇歇脚,来不及再次踏上寻妻之路……
五年前,北祁不费吹灰之力的占据了南楚数座边城,然而,生于草原长于马背的北祁人并不善于治理像南楚这样以农业为重的国家,他们企图将这些占据的边城草原化,企图征服这些原本的南楚百姓,让他们去养马牧羊。
于是,在这些百姓开始想念从前的安居乐业,开始想起怀念从前的南楚国,开始想起了一个足渐被人遗忘的名字——永辉公主楚怀瑾。
对于这个如昙花一现便消失的公主,人们对她的怀念是夸大其词的,不但将她镇守西风城抵御诸国的事迹改编成了戏曲,还将她震灾之事添油加醋四处传播,人人都觉得,她是个不畏强权的帼国英雄,如果她还在世的话,北祁不可能攻占南楚,也不可能让一个连路都走不好的孩子来做楚王……
在人们宣扬着永辉公主英雄事迹之时,那个历经四朝的武侯再一次显示了他的位高权重——当北祈弟七次铁血镇压了起义的南楚旧民时,最高统帅萧流年终再也按耐不住野心,再次倾一国之力,挥兵五十万南下,直逼南楚王都。
在这个时候,人们都以为南楚朝廷会全力反击,却没想到,在军报传回朝廷的那天,武侯欧阳明月竟然只思考到了仅仅几息时间,便下令放弃王都,举国向西南方向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