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径独游稀作者:燕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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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带重样,偏情意拳拳,明知是胡诌也叫人万分舒坦。
除却九分像的长相,和在大常山混吃等死的挚友长鸿实在差了十万八千里。
重黎老脸经不住他这么瞎吹:“少灌迷魂汤。来,带你去个好去处。”看在这小子忙活几日的份上,合该给些甜头。
虞槐求之不得。
介酒徒所钟,无非黄醅醇酎、旗亭垆邸,他口中的“好去处”是怎么个风水宝地可见斑。
虞槐虽早有忖度,但乍见足有三丈高的酒坛也禁不住眉毛跳。
酒坛色泽古旧,浅棕细纹线绳般杂乱无章紧箍其上,大咧咧立在壮阔恢弘的门派正中,俨然只不知天高地厚四仰八叉的老王八。
重黎笑眯眯地、给老鳖挠痒痒似地在侧边轻叩了三下,那口坛可怜兮兮地抖,半不情愿地“吐”出扇破破烂烂的门板。
他回头与已无言以对的后生道:“愣着做什么?进去。”
虞槐:“这儿原来……就有个酒坛子?”
“当然不是,原是崇华派那帮傻子藏宝贝的地方,好似是起了个八珍阁的名,珠宫贝阙能瞎人眼睛。酒坛虽不上台面,好歹能入眼。”重黎话音陡冷,“巍巍崇华好比夫起于畎亩,后白日衣绣惹人妒羡……夕瓦解冰销,何足怪哉。”
虎落平阳被犬欺,崇华败落后的来人搜罗完奇珍,连壁灯燃的人鱼膏也刮得干二净。
坛中宝阁昏暗溟濛,依稀能见其两侧梯阶,与凡间浮屠塔相类。
头顶上不知几许高的正中处嵌着子夜时狼眼般的光点,那光幽魂似地掠上重黎面庞,与他眉上断痕叠合,似斜横的白亮刀刃,加上脸千帆阅尽的嘲讽,与阴森森的野鬼所差无几。
虞槐禁不住偷瞄叫人摸不着头脑的酒客,心想重黎还是副吊儿郎当做派为适宜。即便与端雅生相格格不入,直来直往也还显点儿人情味。
他难得说了些没经九曲心窍过滤的废话:“繁华不可久,故人不可留。前辈纵与崇华派有何纠葛,皆已归尘归土,还莫放心上。”
“真知灼见都叫你小子说尽了,糊涂事只好统统丢给快入土的去做。漂亮话免说,东西在上面,要走快走,莫扰我喝酒。”
不通前情后果的慰抚乍闻如白水般干巴寡味,细思还挺可乐。重黎轻哂,也不就坛口,提起酒坛让玉酿自坛沿倾下。他头颅微仰,荧光映照线琼浆,如束霜月落入朱唇皓齿,水光沿颈项没入红襟,显珠辉玉丽。
虞槐面颊悄悄红了:“前辈不同行?”
酒鬼打发街边小叫花似的摆摆手,显然抱定了原地品酒的决意。
自虞槐入此地界,重黎常是副爱管不管的嘴脸,偶有指点也是演示几个中看不中用的小把戏,若生得早八成是花拳绣腿的开山祖宗。
徒有抱负底子浅薄的雏鸟撞入十里老林就像只纸鸢,放纸鸢的心血来潮就抽拉下线绳,他彻底放手之时纸鸢便无所适从,虞槐此刻心境与之无二。
他不知前路暗藏何种诱惑与暗刺,踏上阶梯回望,重黎恰好斜来眼,眼尾被酒色熏得如挂霞云,神态却是种瘆人的清醒。
虞槐甫冒尖的情愫被铲去了头。
上方针芒大小的星点闪着雪般的光亮,重重冷意直从头心浇到了脚底。
这让他记起娘死时的那场雪,冷得刺骨,但巧用也可打个祛冷辟寒的雪洞。
他在冷光里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青年走后不久,破坛子上的老破门再开,迈进羽若珂雪的白鹤。它仪态万方地步到主人身侧,很不仪态万方地啄乱了重黎头杂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