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软语已是不易,奈何躺在床榻上的人依然不省人事,大约也是,没有办法听到的。
“小时候起你就喜欢我,你说你会陪在我身边一辈子不离不弃,”其实以前分明是说,作为一个影子,陪他一直到死,可他的私心让他将那句话偷偷改了,“阿珉,你堵着嘴不肯喝药,怎么陪我一辈子呢?”
元无瑾又试了试,提匙到承珉嘴边,一点一点倒进嘴缝里。起初倒是倒进去了,可不一会又从嘴角处溢出来。左右没有方便的手帕,他只好伸手,用自己王袍衣袖擦拭掉漏出的药汁。便也不由得,指腹浅浅摩挲床上人的冰凉面颊。
阿珉的容貌,是很好的。剑眉入鬓,五官俊逸,这本是一张足够张扬的脸,睁开眼时,目光却从来温柔。他甚至都回想不起阿珉什么时候对自己凶过。是了,好像从来都没有。
“寡人已亲自喂你喝药,你还想怎样?”元无瑾提声,“今后寡人保证,与你君臣不相疑,你陪寡人一辈子,寡人也一辈子好好对你,这样行不行?难道这样都还不够吗?”
凶狠的语气是强撑最后一点傲骨,其实根本已经在近乎乞求。王只差卸下最后一层尊严。可是,沉眠之人丝毫不动,还是没有半分回应。
元无瑾寒笑一声,他不知自己这算是怎样的心情,怒还是恨。但他现在有一定要做的事了。
冒出这种想法后,他清楚自己简直扭曲到极致,甚至可称恶毒。明明他没有解开阿珉的心结,但他就要去做,他厌恶再看一眼阿珉这种无声的反抗。
元无瑾扔掉药匙,就着碗仰头一饮,包下一口药汁。然后他翻身上榻,跨在承珉腰间,一手钳住对方下颚,另一手帮着捏开对方口齿,强硬地吻了下去。
喂药不能急,嘴唇凶狠地贴咬住,这样才能以免漏出,再用舌头引渡着药汁一丝一丝进入。这一口药全喂进去后,亦不急分开,唇齿嵌紧。果不其然,片刻后有些药汁倒流了出来,元无瑾便吻咬更深,越发强硬地反渡回去。
想死?没有可能。他是王,只有王准许才能死。解不开心结又如何?他已经低头,足够了,若阿珉有知、能够知趣,此刻就该满足,该乖乖将解药喝完,饮尽。
就是他现在睡着了,没办法那么地知趣而已。王愿意原谅这少许不敬。
可又有什么关系。他还是能让人把药喝下去的。
一个吻交织气息与苦涩,绵长不知几许。这一回元无瑾抬起脸看时,发现总算没再有药汁溢出。他成功了。
元无瑾又笑起来,他捂着自己额角低头大笑。什么解开心结,根本不需要,原来这样也是可以的。何况哪有那么深的心结,就是嫌自己待他苛刻,灰心罢了。解决这个问题多么简单,等他醒来,以后……以后不那样就行了。
阿珉,我不会那样了,不会了。
汤药尚有大半,元无瑾再度将其端过,给自己闷下,而后回去捧住面前人的脸,又一次深深地挤吻下去……
第22章 缓言
我没想到自己还能醒来。
清晨我醒时,浑身骨骸都疼得慌,另外,还感觉自己手臂被裹住了。
转头看,原是吾王。他睡在床榻外侧,正朝里蜷缩着身子,死死搂住我一只手。见此形状我下意识想抽离,但只稍微一动,他便惊醒,颤了颤睫毛,睁开了眼。
我被迫与他对视:“……王上。”
元无瑾瞬间爬起来,动作之快。他似想来捧住我脸,指尖却在触上后收回。眼中掠过的一丝急切,我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不是错觉,就沉下去没有了。
他说:“靖平君醒了啊。昨晚可睡了一场好觉?”
如何应对君王这样的语气,我已轻车熟路,撑住后面墙壁坐起身,忍一片刻晕眩,耐住四肢百骸的隐痛,跪正身子,向他低首:“罪臣见过王上。”
元无瑾道:“不必多礼。你先躺下多休息会吧。”
此时用余光环视才发觉,这里是吾王寝殿。
他把我搬到这来做什么。按理说,我该是一具尸体了。
我想不通,便继续低头:“许是罪臣身体缘由,或酒用得不够,没能按王令就死。还请王上再赐一次烈酒,罪臣会自己去无人的地方用,不脏污王殿。”
元无瑾颇轻松地朝我摆了摆手:“阿珉言重了,其实,寡人赐给阿珉的,本就是一杯毒不死人的酒。阿珉先前表现得过于悖逆,寡人又气急失了理智,方才赌气……想了这个办法,来测一测阿珉的忠心。如今寡人已测出来,自然无须阿珉真的再死。”
我懵然。
吾王说的分明是人话,我却感觉自己有点听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