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走了三生三世那么长,依然到了尽头。
回府后,元无瑾牵我走到我的寝屋前,放开了手。府中许多双眼睛盼我们回来,好根据我们目下情形判断我们在山上发生了什么。此刻,好几个姑娘正在远处张望。
元无瑾向我行揖拱手:“老爷今夜一定要好睡。这一单生意山高路远,明日就出发。”
我道:“琨玉也好生休息。路还很长。”
第二日清晨,天蒙蒙亮,我便起身。但即便这么早,府里还是不见他踪影了。只在庭中的石桌上放了一个行囊,其中药方、衣物、干粮、几十两银子和几锭金子,都是实用之物。一份纪念也没有留。
说离开的人本是我,但直至此刻我才意识到,原来三个月真的已经过完,无论真真假假,我们此生缘分从今日起,便尽了。
我们再见,只能是数十年后,黄泉之下。
我应该会过得早些。君王自有无数人顾他身体,不出意外,他总能活到七八十。
我想,到时候,我一定会在桥头等他。
我发这一会愣,婢女们出来,催促我快些出发。说为了生意,琨玉公子走得很急,没有等老爷。府门外有一匹日行八百里的精马,是琨玉公子供老爷骑着追去的。
我到府门口,翻身上马一驾而去时,晨曦刚现。
第89章 回转
不过四年时间,殷国边城外的守卫就完全换过一批。
从前我的脸在殷国上下士卒中无人不识,而今他们已认不出我了。我来之前,在还思索要如何伪装面容,现下看来是不用。
就是殷律在上,我入关口,他们审查得着实严了些。
守卫拿着我写了身份的木牍,皱眉:“代国人?在大殷有房宅?最近常住越国?”
我低眉顺目地配合:“是。草民岳启,在栎城城郊有一处乡宅,这次是打算在殷都采买,再去栎城小住。”
守卫道:“你这身份好生复杂,怎么都像是编的,你不会是细作吧?”
我也觉得他好生厉害,这都能歪打正着。不仅我身份是编的,我确还做过细作。
本细作继续乖巧:“草民自然不是,而且若军爷真怀疑,现已将我押下了罢。”
守卫哼声:“瞧你也不像,诈一诈你试试而已。倘是细作,现在该心虚递钱了。你进去吧。”
我道了谢,重新拿回木牍揣好,走进这座殷国边城的大门。
从此处到殷都还有三百余里,天色已晚,我便不再行路。定好了客栈的房间,就出门逛逛,初步打探一番元无瑾最近的消息。
消息最多的地方自是茶肆,尤其是此种半拉摊子露天的茶肆。
最巧的是,茶肆边还有一张榜处,宣贴着殷都传下来的政令。
政令有两份,一份是太子令,减免三成赋税、半数徭役,并向各国招贤纳士,有才者皆可入大殷为官;而另一份是王令。
王令之中,只写一件事。
招纳方士入宫炼丹,能炼出长生不老或极乐之药者,重赏。
张榜处有几人抬头共阅,他们啧啧感叹,大多无言。我退回到茶肆点了一盏茶,隔桌一干人等正谈论此榜。这就是我回殷国来,第一步要探听的东西。
我想知道元无瑾究竟怎么了。
“太子殿下还没及冠呢?似乎是明年?”
“真是年轻有为啊!你们可还记得,五年前王上因病辍朝,太子殿下单独监国了整整一年!那时他才多大?”
“殿下有如此能力与仁德之心,真乃我大殷之幸。”那人说到这,重重叹了口气,“唉,只是……”
另一人跟着叹息:“如今王上真是一点国事都不再管,只知沉迷方士丹术。”
有人重重砸了下茶盏:“长生长生……这些方士的话怎么能信?还有什么极乐……食肉者的追求,真是让人不明白。”
“反正我觉得当今王上做得最对的一件事,便是封了当今太子。”有一人摊手翻白眼,“所幸大殷还算蒸蒸日上,只待太子登基,想必将再无这些。”
他讲得太过,被旁边的人捂嘴:“你小声点!即便去年太子令准咱们平头百姓讨论国事,但这种话如何能说?你是在咒王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