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文瑞腾地站起来。师婶!假如弟子不止想做朋友呢?!假如他想成为她身边的第二人呢?
他承认他冲动了,可是忍不住。太上头了!这种时候不说出心意,还等什么时候?
喜欢就是喜欢,他第一眼就看上了!所以必须说出口!
子桑指尖停住,小鸟抬起头望向对面这位面容明朗,心膛起伏的男子。
空气变得安静,连风也缓了流淌。
这次是真的,不留退路。
指尖重新有一下没一下抚过小鸟的脊背,子桑仰头望着沙文瑞,唇角上扬。
他执着要一个答案,不是现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不需要多久一定会问出来。
类似的问题她回答过许多次,强硬的、委婉的、无厘头插科打诨糊弄过去的这次,她想讲点不一样的。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变了神情。
原本的似笑非笑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底从未有过的深沉与怀恋。
文瑞,你觉得我从平民百姓,一朝成为仙门长老的道侣,是什么感受?
她悠悠发问,沙文瑞没想到话题不朝预想方向开展,当即愣住。
什么感受?他从没细想过,不过得青涛长老那般深情,应当是开怀的吧?
子桑垂下眼眸,轻抿唇角笑了笑,人食五谷杂粮,避不开三灾八难,平民百姓能一辈子不为生计犯愁,到老体面地死去,走路有人扶,出门坐轿子,便已经算命好。
平淡的陈述,字字真切。
可是进入仙门我才发现,修士不仅可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还可以劫富济贫、斩妖除魔。抬头能上青天,低头能下沧海,甚至可以与天地同寿!她越说越快,越说越急,这哪里是寻常人能够想象,甚至触碰到的生活?
沙文瑞的心也跟着吊紧。他头一回真切地体会到自己具备灵根,又有家族扶持为后盾,在平民百姓眼中是件多么了不得的事。
青涛把我带入这陌生的领域,更让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拥有了绝大多数修士终其一生都难以企及的修为。很梦幻对不对?她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笑意更甚,只不知道为什么,却透着股淡淡的落寞。
可是啊,德不配位,没有经过修习的淬炼,无法驾驭这份幸运。我害怕听到外界的流言蜚语,任自己躲在青涛的庇护下,空有一身修为,却从没想过为它们找到一方用武之地。落寞的神情变作苦笑,直到庇护我的那个人离世
对面女子纤长的睫羽垂下,半掩住杏眼里隐约泛开的水泽,沙文瑞浑身如同过电。
原来成为修士的道侣,骤然突破金丹境,随之而来的竟然是害怕与逃避。
难怪深居简出,难怪初时无一战之力,对一个承受了太多揣测与指责的女子而言,她有她的软弱。
说到这里,子桑像是回忆起什么,极浅地笑了笑,青涛走后,我自困于松语阁,最多不过与大弟子纪怀光联系。虽然听不到流言,可这样随时间流逝而腐朽,连自己都讨厌自己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她起身来到护栏旁站定。
碧空如洗,白云悠悠,入目是沉默的棕红,不改时光的奔流。
她仰望天空,眼中凝出向往的光,不能继续沉沦下去,必须做点什么。我想改变,想看看松语阁以外的天地!想重新找回喜欢自己的感觉!
与话音一同生长的,还有凉亭周围的绿意。
苍翠的藤蔓有想法般沿着石栏与立柱攀援,开出浅紫色的花,灰白色凉亭转眼换了新妆。
阳光倾洒,在蔓叶上落下深深浅浅的碧影。子桑转过身,目光温柔而坚定,文瑞,在重新出发的路上,我刚刚起步,心中装的是山川湖海、日月星辰,想走得更远,也想登得更高,只愿暂别情爱,领略与过去不一样的风景!所以,做朋友能同行更久,你觉得呢?
沙文瑞心中那团火瞬间被潮湿的棉絮包裹,想彻底燃烧却挣不出火花。
他设想过被拒绝的理由,可能是身份有别,也可能是心有所属,无论怎样都想不到竟是这样。
所以青涛长老走后,一直是纪怀光陪伴支撑她么?而当她终于从松语阁走出来,正式修习五行之术,她的世界已然打开,不再拘泥情爱,又或者说,青涛长老曾给过她的,其他人无法取代?
明明是拒绝,他却丝毫没有失落之感。
她坦诚了她的心路,输给广阔天地,他一点都不会不服气。
走得更远,登得更高,直白而豪迈。能够和她并肩领略风光的,起码得拥有与她同等的心胸与能力,方能看到同样的风景。
他悟了,任谁人跟他说不如青涛长老,都不及她的寻证自我来得有说服力。
她已然浴火涅槃!他更要与她同行!
豪情充斥心膛,沙文瑞脱口而出,弟子明白了!弟子会奋起直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