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的船员非常实在,将送过去的鱼全都做成了各式菜肴,沙文瑞与卫溟又比赛般抢着给她夹菜,在郑莞凝殷切的目光注视下,子桑边吃边有些后悔没让陈敏儿带头扔鱼了。
酒足饭饱各自散了回房,时至深夜,子桑出来吹风。
吃太撑,难受。
船悬空而行,星河静谧,甲板上空无一人。
海面在桅灯照耀下黑暗、深沉、延伸至无界。渺小、茫然的感觉无孔不入。
生灵之于汪洋,眼下世界之于她所穿越的广域万千,是否同样浮萍般无能为力?
她想回到亲人身边,回到那个属于她认知的真实世界,是否只能是遥不可及的梦?又或者此刻名为子桑的她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残魂的余念。
自从出现在这里,子桑头一回感到这么无助,以及触及灵魂的孤独。
巨大的弩机安静对准黑暗,像沉默又坚毅的士兵。子桑行过,忽然觉得自己像一具飘行的幽灵,虽然能跑能动,却反而不及这些弩机更有实感。
不知不觉间来到船头,抬眸间,纪怀光的身影蓦然闯入眼帘。高挺的人垂眸注视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又留意到她多久?
落在楼梯上的脚步顿住,犹豫一瞬,子桑迈开下一步。
不退。怕什么?纪怀光这根胳膊还能拧得过她这条大腿?
船头一眼能瞧见怪兽雕塑的后背,尔后便是被后背一分为二的漆黑海面。子桑经过纪怀光身旁时瞥他一眼,好心寒暄,巧啊?这么晚还不睡。
从她意味不明的眼神里,纪怀光读懂她怀疑他此刻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目的的想法。
他无法静下心来修炼,出房透气遇见她纯属意料之外。果然无论心有多少不甘,只要看到她活色生香出现在眼前,心情的底色便具足、充盈。
师娘也没睡。他四两拨千斤回了话。
子桑轻淡笑出声,像是听到什么温柔的笑话。
尽管不想承认,不过纪怀光此时出现在这里,的确有驱散走一点点侵蚀她的孤独感。
这个人的存在好像天然能将她拉回当下,只因谈及对她的用心、关照,纪怀光认第二,没人能领第一。从对原身的无视到对她的表露心迹,他想与之建立感情羁绊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纪怀光身上,她短暂地能抓住一点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真实感。
闷,出来醒醒脑。子桑闭上眼睛,呼吸一口裹挟着水气的海风。
越向北行驶温度越低,钻进肺腑的清凉的确令神思清爽不少。
纪怀光的目光无法从她此刻放松的神情上挪开,然而待她睁开眼,他亦悄无声息地挪开视线。
此时此刻,黑夜成了最好的掩护。
对了,之前人家请你挪位,问你问题,你都拉上我,究竟什么意思?子桑挑眸觑着他,听语气倒也不像是兴师问罪。
纪怀光移转目光与她对视,沉默少许后垂下眼眸,弟子知错。
知什么错他就知错?故意一步到位结束话题吧?
子桑微眯双眸,纪怀光,这样回答问题,可是搪塞不过去的。
师娘想听什么样的回答?
想听什么样的回答?好极了,简直跟算我错了好吧有异曲同工之妙。对方甚至神态平静,就像真的在商量什么事一样。
纪怀光!子桑原本因他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一点点安慰烟消云散,你继续这样说话,就算气死我也继承不到我的遗产!
病急乱投医,气急乱说话,子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遗产,只是话一出口确实后悔。
莫名其妙,甚至还有点小尴尬。
纪怀光似乎也没料到她会突然说出奇怪的话,素来冷静的眼神里闪过一瞬错愕与慌乱。
很好,从小尴尬成功升级为大尴尬。
子桑本意是敲打敲打纪怀光,免得这人继续动不动捎带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