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脸上有时间抚过的明显痕迹,可即便如此,依然能够从其儒雅气度中窥见年轻时的风姿。
纪怀光心有疑惑,他原本以为,这个人是师尊。
桌上的书摊开着,上面空无一字。这里除了一套书桌、一盏灯、一本无字书外,没有别的东西。
你是谁?男人问他,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这神情有几分熟悉,纪怀光忽然福至心灵。
您是子桑的父亲?
男人微笑点头。
纪怀光骤然有种见到岳父的慌乱,虽然他从未有过类似经历,对面的人也不是他岳父。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男人摘下眼镜,眼尾笑出几条细纹。
纪怀光有些脸热,我是子桑的他顿上一息,朋友。
关于身份,他与她从未给这段关系定义。所以究竟算什么?雇主与保镖?抑或是恋人?
对面男人微微蹙眉,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戒备。纪怀光不确定,他的回答是否触犯到什么。
子桑才十二岁,刚上初中,她怎么认识的你这种成年人朋友?
纪怀光心脏收紧一瞬,违和感愈发强烈。
我认识的子桑已经长大成人工作好些年,可能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原来是这样吗男人似乎陷入了茫然,许久过去,戴上眼镜重新翻看起书来。
见男人不再言语,纪怀光试探到,伯父,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面对提问,男人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听到。那空白的纸张上似乎有什么重要的内容,吸引着男人目不转睛。
身后传来脚步声,纪怀光转身,很快,子桑自黑暗中现身。
无论什么时候,她见到他时从来都是眼底有温度的。然而这次,他看到的是冷漠与失望。
心底涌上莫名恐惧,直觉告诉他,他触碰到真正的禁忌。
我提前警告过,不要进这个房间,为什么不听?子桑的声音冷得不像她自己。
我想了解有关你的全部。
是嘛。子桑声音如鬼魅,短短两个字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难以分清其中情绪。
她没有就着这个话题再说什么,转身向楼梯走去,雇佣关系到此结束,纪怀光,你走吧。
全身如浇筑了冰,纪怀光心沉到谷底,被尖刺扎得鲜血直流。
他与她之间,因为一次违背,便要结束?
是因为这个人伤害了你吗?
所以才要秘密关在这里?
子桑脚步顿住,转过身来时眼底有了淡淡讽意。
你一直都是这样看人的吗?上热搜是因为被陷害,把人关起来是因为被伤害?
纪怀光没有回答,他并非看所有人都这样,可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她,不会信。
子桑冷笑,他没有伤害我,他只不过是把对第一个家庭的责任和爱,转移给了别的家庭而已。所以老天给了他惩罚,让他患上阿尔兹海默症,失去和妈妈离婚、在外面另外组建家庭的所有记忆。
纪怀光双瞳放大,心中的震撼再度翻涌。
所以你这是在照顾他。
子桑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结论,仰头笑得眼底有了水光。
笑够了,她摇摇头,掀起眼帘望向他,你见过谁照顾病人,是这样照顾的?我这是把他关起来,让他永远停留在出轨之前,定格成我喜欢的样子。
纪怀光呼吸顿住,心中有些乱,然而所有乱围绕的主心骨,是对子桑的心疼。
在她的幻想中,最不愿放诸于阳光下的渴求,是永不变心的亲情。于是她既希望自己成为父亲患病后的救赎,又无法控制地惩罚父亲对家庭的不忠。
而他,却亲手撬开这扇隐秘的房门。
他想上前道歉,然而刚迈出一步,子桑厉声警告,不要再靠近了!这就是你想了解的全部!你该庆幸帮过我,否则这间地下室也会成为你的监狱!
为什么不呢?纪怀光脚下未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