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衍在他怀里拱了拱,调整一下姿势,又睡过去。
“他们能拿出像样的五年计划吗?”秦杉时很担心了。
“先平定內部。估摸著要不了多久,我就得去高原上打一架了。嗯……我不喜欢格里斯在喜马拉雅划的分界线,恆河那一片平原挺好的,但是以恆河为界,我又好膈应啊。”
“迦楼罗的神力是与毒共存,你这次中毒事件会不会跟他有关係?”
“没关係也得有关係,这么好一个揍他的藉口,干嘛不用?我解放高原肯定有其他人插手,趁机揍迦楼罗一顿彰显国威,多么完美。”
“你別太自信……算了,迦楼罗好揍。”
迟钟在年底要出门。
河西走廊地区一直有搞事的,掐著中原控制西北的命脉,燕霽初带人打过几次,但总会有捲土重来的,於是这次迟钟准备动手肃清,並將那个神带回来。
就是出门的时候阻碍重重,鹤衍抱著不肯撒手,说什么都不放,淮金陵也抱著他的大腿喊哥哥你发誓不许当前锋不许受伤,燕霽初揣著手道,钟哥要不你偷摸把我带出去,我去打。
鹤悯说,要不算了,我去就行。
你年纪太小了,不安全。迟钟把鹤衍交给秦杉时,好了,乖,哥哥很快就回来,过年前一定回来。
……
迟钟对河西走廊那个神有点印象,因为他做了一件举世震惊的事情——他杀了簇拥自己的人类。
类比一下就是阿衍杀了先生,朱明杀了朱元璋,刘汉杀了刘邦。
相当骇人了。
他没有留下名字,听说已经二三十岁了,年纪不小了,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简直为全人类敲响警钟,那时候有人看著鹤悯和淮安寒,尷尬地问哪里不好哪里改,神明大人,您只要说出来,一定会满足的。
后来,有时间去深入了解一下这件事情的起因经过,迟钟和鹤衍在那片地区转了转,根据一些倖存下来的人类讲述道,那个神是年幼时无意间救了自己重病的母亲,被注意到了。
一个治癒系的神明,一个贫穷毫无反抗能力的家。
首领踏破了他的家,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神明眼睁睁看著,大家都以为他年纪小根本不会记住的,但他就是记住了,记得深刻,记得牢固,前因后果都记得。
他小时候也没那么好控制,最开始的时候哭闹,总是挨打,后来就不哭了,让做什么做什么,神力使用得很多很多。
那个神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迟钟打断了一下老翁的讲述:你刚才还说他哭闹,怎么又成哑巴了?而且,治癒系神明怎么可能会有身体上的缺陷?
不知道啊,他几十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不是哑巴是什么?
鹤衍觉得,应该是童年巨大创伤导致的失语症。
总之,他不会说话,日日沉默著,直到一碗酒毒哑了首领,然后屏退所有人开始“治癒”,一刀一刀活剐了首领。
夜晚,很安静,像他一样安静。
人类发现的时候,他最后一刀插进他的喉咙里,隨后开始了屠杀,提前准备的枪杀了很多很多人,首领的子嗣,他一个都没留下。
然后他跑走了。
他回家了。
神核爆开,全部的治癒能量化为戈壁中的绿洲,他的眼泪浇灌出植物,哭声成了自由的风,散在了天地中。
鹤衍决定把事情记录下来,警醒后人。
迟钟说,当神一点都不自由。
鹤衍轻声道,那我们努力改变这一切吧,让神明也能自由。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在迟钟的布局下,敌方很快乱了手脚,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围攻了对面,鹤悯直接空间门开到城內,迟钟抡起长剑势如破竹,说了要回家过年,谁都阻挡不了他的脚步。
那个神年纪还小,如果按人类的生长速度来说,应该才八九岁,被拉扯著逃出去,迟钟又追了几十公里,杀了人类,在一片血海中,握住了他的手。
“说句话,好不好。”迟钟用手擦去他脸上的血,天寒地冻的,血在几分钟时间內凝固成冰,刺得他一直流泪。
说什么,说什么?他看著迟钟,视线模糊又清晰,眼泪往下掉,张了张嘴,长久不说话,他很难发出声音。
“嚇成这样?没事,没事了,跟哥哥回家,我们回家,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迟钟把他抱进怀里,揉了揉脑袋,“我是迟钟,你应该知道尊上吧。”
他僵著身子,不敢动,一阵暖意传来,迟钟用火元素在温暖他的身体,才逐渐地,逐渐地放鬆下来,低下头,看到满地的狼藉,那个男人躺在地上,脖颈上的血流了那么远,和他的母亲一样。
他忽然蹲下去,去抓地上的枪,里面还有子弹,可是打不出去。
迟钟站在他身后,握住他的手,“先上膛,这样。”
“然后,射击。”
一声枪响,爆了他的脑袋。
和他的父亲一样。
终於,一声绝望的啼哭爆发,他缩在迟钟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鹤悯看著他抱起来孩子,微微错开身子,后面是空间漩涡,能最快回到营地里。
前世,鹤衍在记录的时候说,得给他起个名字,得叫人记住他。
记住他的绝望,记住人类的暴行,记住他的反抗。
叫,左古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