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回家过年,就是要回家过年。
迟钟赶回去,赶上了大年三十的除夕。
府邸张灯结彩的,门口掛的大灯笼,树上的彩带,蜡烛到处都是,上香的味道混杂著寒意飘过来,就知道过年了。平日也不信什么鬼神,但是他们看人类信什么,也就买回来什么贴著,天地啊灶王爷啊土地公啊之类的,插个香点根蜡,氛围感在那呢。
秦杉时习惯过年吃饺子,北方大部分是这样的习惯,於是迟钟在他们小时候过年时都会包一顿饺子吃,塞个小铜钱,谁吃到了谁幸运一整年——他用金属控感应铜钱在哪里然后平均分给五个孩子,图一乐呵嘛。
这个习惯就延续了下来,每年都会包饺子,只是可能因为口味不同而调好几种馅,不过现在孩子们天南地北待了十多年,可能换了种习惯,也不是谁都想吃饺子了。
只是大家一起包饺子的轻鬆时刻很令人怀念。
迟钟牵著左古陇的手迈上台阶,他看著洛之豫走下来,却不是来找他的,越过了他往下面走,轻声道,“阿悯。”
“哥哥!”鹤衍自己倒腾著小短腿走过来扑到他腿上,迟钟蹲下来单手抱起他,“哎哟,我的阿衍怎么轻了,是不是在家里挑食,不听哥哥姐姐的话啊。”
鹤衍用力摇摇头,“没,有!”
齐鲁去逗新弟弟,唐晋原观察他脸色不是很好,便过去轻轻牵起他,不动声色地按住脉搏,温和地问,“你叫什么呀?今年几岁了?”
左古陇回过头,去看鹤悯。
迟钟往前走,他被带著迈上了台阶,小孩能敏锐地感知到大人的情绪,可是他还是停了一下,攥紧了迟钟的手。迟钟低下头看他的那双黑色眼睛,几秒后,同样侧过身看鹤悯。
洛之豫让他回家吃饭,今天不要去工作了,好好歇一歇。
鹤悯在推辞,说工作很多,其实没有什么是离不开他这个刚十四岁的孩子的,人类开会带著他也只是出於某种体面,还没有到正式与各国神明见面的时候。
“哥哥。”鹤衍拍了拍手,然后指著鹤悯对迟钟说,“哥哥!”
“阿悯。”淮安晚唤道。
还好秦杉时受不住风,没有出门,他要是看到这一幕,可能会当场破功。
荒谬,实在是荒谬。
迟钟说,“阿悯,回家吃饭吧。”
洛之豫终於拉动他了,那死死攥著的手终於鬆懈了一点,鹤悯抬起头看向迟钟,那双黑蓝色异瞳迸发出了他初遇迟钟时的光亮,亮得惊人。
秦杉时看见鹤悯进屋,也是成功地憋住了表情,低下头继续捏饺子,也不看迟钟,也不问,纯当自己没看见洛之豫拉著鹤悯的样子,怕晚上做噩梦洛豫从黄河爬出来索命。
真不怕遭报应。
其他人对鹤悯的印象都不是特別好,突然成了领导者,夺走了他们的兵权,虽然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也不是特別甘心,感情基础太少了,以至於大家更想去逗新弟弟。
左古陇比划了一下,表示自己不会说话,迟钟言简意賅地解释了一下,“应该是童年创伤导致的失语症,有自愈的可能,好好养,也许未来某一天就能开口说话了。”
这真是瞬间引起兄姐们的心疼,楚章给他倒了杯热水,问道,“会写字吗?”
他摇摇头,没学过写字。
“那,手语?”楚章也不是很会,她略微比划了一下,左古陇还是摇头,专门的手语他也不会。
“这日常怎么交流啊?”林浮闽用手背蹭了一下他冻得通红的小脸,手上的麵粉蹭了上去,像是故意的。
云卿贵道:“他说,不交流,人类找他就是要治疗了,其他时候都不交流。”
左古陇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看向云卿贵,隨后点点头,表示自己就是这个意思。
“你跟著我吧。”云卿贵对著他笑了笑,“我叫云卿贵,贵重的贵,我的神力是读心术,你有什么不开心、不舒服的地方,就在心里告诉哥哥,好不好?”
左古陇歪了下头,在迟钟鼓励的目光下,慢慢起身走过去,坐在了云卿贵旁边。
“真乖。”云卿滇一动,脖子上的巨大环形银饰叮叮噹噹地响,她撑著脸颊看他,“我也有小孩养啦,先学语文再学数学,趁还不会说话,六门外语全部跟上,哈哈哈哈,阿陇,你可要向寧儿看齐哦。”
前面的,左古陇没听懂,但是最后一句话一出来,在江昼浙怀里的淮金陵瞬间挺胸抬头,“没错!向寧儿看齐!”
左古陇却觉得高兴,看见淮金陵精神头这么好,他也开心。
“哇塞你们这是要包多少啊?”迟钟看著这几盆子菜,手习惯性地捏捏鹤衍的小肉脸蛋,“不吃別的菜了吗?我还想尝尝你们从各地学来的手艺呢。”
“当然有了当然有了,中午吃饺子,晚上再炒菜嘛。”燕霽初教燕察年包饺子,后者的手指头好不受控制,捏出来丑丑的。
他听见霽哥的笑声,单独拿个饺子盘放上去,“孝”出强大,“煮好全给你吃。”
“恩將仇报。”燕霽初指指点点。
蜀奕川端著一盆辣椒,掀开帘子的时候辣味扑面而来,“辣椒油炒好啦,真香,秦哥,倒哪个菜里哦?”
给楚雾熏得差点掉眼泪,连忙跳起来捂著口鼻远离,看一眼都觉得嘴疼,“放辣是这么放的吗?”
“一半辣椒一半肉,多完美!”云卿滇立刻走过去跟蜀奕川一起调馅,手腕上的银鐲子叮叮噹噹地响。
楚雾不理解,换了个位置包饺子,离他们远点,他的神力在做饭上非常好使,一边意念控制著饺子自己包,一边手动包,主打一个人掰成两半使,好使。
“怎么不见湘儿?”迟钟看了会热闹,感觉少了些人。
“跟辽哥,小粤和阿桂出去买鞭炮和烟了。”楚章一边揉面一边说,“本来要他捏饺子的,一听辽哥要出门购物,瞬间躥出去了,拉都拉不住。”
小时候呆呆的,戳戳动动,不戳就坐在那里当吉祥物,不喊人也不怎么吭声,总是脑袋一歪睡过去。自从七年前忽然说了一句“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啊”,整个人就像是活过来了,小嘴叭叭叭总要跟哥哥姐姐讲话,也有想要的东西了,在院子里撒欢跑。
“外面的庙会热闹吗?”
“当然,晚上吃了饭,我们打算出去玩吧。”洛之豫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偏过去,去看鹤悯。
鹤悯抱著一杯热茶喝,注意到豫哥的目光,眨了下眼,好像理解了意思,“用空间漩涡去庙会,会不会太惹人注意了?”
洛之豫失笑,问,“你想去吗?”
“……”鹤悯的蓝色眸子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他轻轻点了点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