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楚雾余光一瞥,立刻用神力捞住了从秦杉时手上掉下来的饺子,“咋啦秦哥,没力气了?要不歇会换个人。”
秦杉时说,“行,钟哥,你过来包吧。”
说罢,他走过去抱起来阿衍就往屋外走,“阿衍,我们出去玩。”
“给孩子戴个帽子!”唐晋原在屋子里的床上找了找,追出去,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
鹤衍没反应过来,但也很乖,没哭没闹。迟钟猝不及防怀里一空,眨了下眼睛,洛之豫迅速替代了秦杉时的位置,“钟哥,你歇著,我来。”
“感觉秦哥在闹情绪。”云卿贵擀饺子皮,慢吞吞地说了一句。
迟钟“唉”了一声,站起身,似乎有种认命,“我去哄哄,你们要乖乖的哦。”
眾人笑了几声,门帘打开的时候钻进来一阵寒风,吹得人直发抖。
迟钟追出去,“小秦!”
秦杉时充耳不闻,抱著阿衍往后院走,唐晋原看了眼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把秦杉时拉到一间屋子里,確定暖和了,才嗔怪地说他,“我真是闹不明白你了,大过年的置什么气啊,你自己出来就算了,把阿衍抱出来干什么,天寒地冻的,冻到孩子怎么办?”
鹤衍见两人好像要吵架,支楞起身子直接捂住秦杉时的嘴,“哥哥,哥哥,不吵架。”
迟钟姍姍来迟,唐晋原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秦杉时又想张口,鹤衍见自己的小爪子捂不住了,就抱紧他的脖子,“不吵架!”
“……阿衍。”迟钟拍拍手,“来,钟哥抱。”
鹤衍从秦杉时身上滑下来,噠噠噠跑去找迟钟,警惕两个人吵架,他们要是吵,他就哭,把哥哥姐姐都吸引过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秦杉时简直要尖叫,但是他又压著声音,“我受不了,我要膈应死了!洛豫怎么死的你没想起来吗?淮金陵怎么死的你也忘了?你那莫名其妙的惻隱之心到底还有多少!要我说你就该在第一次杀了他,哪里会来这么多事情!”
他在屋子里乱转,像一只应激的猫,浑身上下都在炸毛,“我真——我要策划起义,我要造反,我——”
“小秦!”
鹤衍立刻凑过去亲亲迟钟的脸颊,蹭一蹭,再蹭一下,“哥哥,不吵架,哥哥,哥哥……”
迟钟深吸一口气,看著秦杉时,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仅剩的一百一十七年生命,甚至可能更短,他每次使用回溯都会身体崩溃,也有可能连一百一十七年都撑不住。
他慢慢走过去,秦杉时却往后退,直到坐在了椅子上,退无可退。
他眼睛里的红血丝好明显,是很久没睡好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这里,迟钟半跪下来,握住他一直在哆嗦的手,秦杉时浑身都在发抖,呼吸不上来,仿佛被人按在了水里,快要溺死了。
“我最近,总会梦到洛豫。”他的声音带上了哽咽。
“前世你们很熟吗?”
“是认识的,洛豫在长安待过一段时间,我们认识,后来……后来他走了,去了京城。”
“在梦里,他跟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他只是看著我。”秦杉时攥紧了他的手,想要从他身上汲取一点热量,“他瘦得不成样子,跟豫哥一点都不像。有时候在长安城里,有时候在田地里,他不跟我说话,只是看著我。”
那目光令他的理智岌岌可危。
“小秦,你知道的,接下来即將爆发世界大战,我们需要的是休养生息,而不是內部爭斗,他如果能做好,就是在为过去赎罪,如果做不好我自然会顶替他。”
秦杉时艰难地思考他的话语,“……所以你知道他还会成为新神?你放任了这件事情?”
迟钟点点头,他知道,他当然会知道,都重来一次了,天下怎么可能失控,“阿衍还没有长成,你们彼此亲近,同处一个屋檐下,日后,若是我要杀了他,总归是难过少一点。”
“……所以,你在利用他,创造和平,应对战爭?”
“对。”
太平,秦杉时想到了太平。
迟钟知晓她的出生和命运,明明可以改变,但是他仍然选择借著她的造反夺取满清手中权力,使长安固若金汤——他没有养她,却偷偷见过她,带著“善意”,“期望”她“成才”。
所以鹤悯也是,他攥住了他的命脉,又將他推远,利用他打造一个相对和平的神州,以应对接下来的战爭,恐怖的战爭。如果鹤悯做的不好,那么鹤衍已经长大,新的人类將再次推翻旧秩序。
秦杉时不可思议地看著他,跨越了百年的时光,他终於看到了那这温润如玉的外表下,是碾碎一切阻碍的暴君。
暴君。
他开始笑自己了,怎么能把迟钟想的那么善良——不是优柔寡断,是钝刀子剜心。
迟钟能救他们,自然也能杀他们。
温和可以偽装,脾气可以压制,他摔了重重的一跤,学会了隱藏情绪,被鹤衍看管著学会了怎么充当一个好哥哥,在各种会议上面对普罗大眾,学会了完美的笑容——迟钟重生了,他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情失去他的控制。
“可是我不想见到他,我不想再做噩梦了……”
周围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他可以忘记回溯前看著唐晋原身体日益衰弱的绝望,他还在他身边,偶尔还能吵两句拌个嘴,鲜活的,有生命力的。
可是鹤悯那双异瞳是亘古不变的噩梦,风雨飘摇的年代,他咳出的血,梦魘般的红色浸透了他的夜晚,美好的现状像是梦境一样破碎了,把秦杉时划得遍体鳞伤。
“好,好,不想见就不见,过完年就不会再见了。”
迟钟对鹤悯的掌控力也非常强,那傢伙不能对他特別好,他是不会知足的,像这样偶尔给一点好处让他甘之如飴才能控制住。
控制住鹤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寧可站在墓碑前缅怀,说一句后悔,也不能失去对大方向的控制。
鹤衍又慢慢爬进秦杉时怀里,虽然他听不懂,但是他知道哥哥在哭,仰起头去擦他的眼泪,“哥哥,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