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刚一转身,便见江昭月自不远处奔来,身边还跟着一高大身影。
男人眼底一片阴翳,面色似覆着一层薄冰,颇有风雨欲来之势。
崔宜萝下意识唤了声:“夫君。”
见到崔宜萝全须全尾地从火中出来了,江昭月登时紧张全消,她这才注意到站在崔宜萝身旁的,还有一位男子。
江昭月面上泛起疑惑之色,正要开口,身后的人突然上前了一步。
“你的披帛呢?”
崔宜萝一愣,这几日她与江昀谨就没单独相处多长时间,今日晨起时他早已盥洗更衣完,用早膳时他更是守着食不言的规矩,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没想到他竟能一眼看出她的披帛不见了。
“方才落在火里了。”
江昀谨眉间微松,又侧过身子朝元凌作了一揖,“多谢元大人救下内人。”
元凌笑容莫名显得有几分玩味,“令公客气了。元某也是奉陛下之命,率云翊卫救出女眷。”
江昀谨垂眼淡淡扫过元凌手上拿着的玄色外袍,又看向崔宜萝:“我先带你去正殿,婶母在等你。”
江昭月也道:“是啊,快走吧,火势这么大,母亲定然着急死了。”
提及兰蕙,崔宜萝立刻焦急了起来,连忙走到江昀谨身侧,衣袖若即若离地蹭上他的。
“走吧。”
说完后,崔宜萝莫名地觉得他脸色微霁,他轻轻嗯了一声。
三人便一齐往正殿走,走出几步,崔宜萝才记起元凌,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原地已空空荡荡,元凌身负命令,想来又返回后院料理火势了。
刚回过头,耳侧便传来低沉的男声:“怎么了?”
崔宜萝一抬眼便对上他幽深的眼神,但见他又神色如常,似乎只是担心她是否遗落了什么东西在禅房。
崔宜萝摇摇头:“没什么。”
男人微垂眼帘,轻轻颔首,周身气压变得更沉。
乍然起了火,但幸而火势未蔓延到前头,仅几个女眷受了轻伤,但骤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众人仍旧惊魂未定。
皇帝下令取消了午后的诵经,并送郎君女眷们回府,并多加赏赐加以安抚,只留下云翊卫和几个重臣在光华寺彻查,江昀谨自然也在此列。
“你夫人回府了?”
空寂隐蔽之处,萧靖与江昀谨相对而立。
江昀谨微皱着眉,神色低沉,“嗯。”
萧靖语气冷了下来:“没想到今日萧铮都敢动手,真是一箭双雕。前奏已起,后头怕是要冲本宫而来了。”
他又转而看向江昀谨:“你娶了崔姑娘,他更是要上火了,也难怪今日按捺不住,崔姑娘还真是他的命脉,不若寻机将事情捅开,到那时崔姑娘若有个闪失,所有人都会算到他头上,他自不敢再动手。”
江昀谨面色更沉:“殿下,此事事关重大,臣以为眼下还不到时机。前几日私贩军马一案有了进展,不如先从此处入手。”
萧靖沉吟片刻,点点头:“是本宫着急了,这几日也辛苦你了,你方新婚便要早出迟归。不过说起来,日后那事揭开,你和你家夫人……”
江昀谨神色淡淡:“臣没有另娶的打算。”
这话让萧靖多看了他几眼,眼中勾起几点兴味:“本宫瞧着慎之是与往日不同了,方才你说不到时机,莫非是怕你夫人一时接受不了?”
江昀谨平静道:“殿下多想了。”
萧靖失笑:“那便当作本宫多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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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华寺失火的事很快便在盛京传开,一时间猜疑四起,这光华寺百年都未出过意外,偏皇帝进香时突然地失了火,其中未免耐人寻味。
起初,云翊卫查明是沙弥在后院的佛堂点香时不慎烧了佛幡,这才燃起了火,但随着日头渐落,城中忽起了另一道传言。
皇帝进香时起火,这是神明对皇帝当政的不满。
谣言霎时四起。
外头闹得沸沸扬扬,崔宜萝也品出了其中几分深意,一石二鸟之策,仿佛借制造意外杀她不过是顺手。
正想着,卧房的门忽然被推开,幽黄的烛火将男人颀长的身影映在墙上,勾勒出英挺的侧脸。
他今夜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不是要避着她吗?而且今日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不是应该更忙了吗?
崔宜萝一时未弄懂,但面上仍是婉柔地笑起来:“夫君回来了。”
他眼神在烛火摇曳中显得有几分幽深,“我先去沐浴。”
“我去唤人抬水?”
这几日他避着她,均是在她睡下后方回来沐浴歇下,她以为今日也是如此,也当然没准备水。
“不必,我方才已经吩咐过了。”
他在外忙碌一日,难怪急着沐浴了。崔宜萝了然,笑道:“那夫君快去吧。”
待江昀谨沐浴出来,卧房已熄了大半烛火,只留了浴房前的几盏小灯,江昀谨站了一阵,垂目扫过放置一旁的烛剪,抬步往房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