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从前,她定要将他撩拨得浑身紧绷,气息紊乱才肯罢休,但今日情势不同,若耽误了他换衣,错过了戏开场,他要再回江府去,那就麻烦了。
“好了。”
他声音响在透入车窗传进的人群热闹喧阗声中,显得格外的冷冽清晰。
崔宜萝回过头,他已换好衣服,即便在马车中更换,也将衣袍穿得如往日般齐整端正,发丝也未乱。
可他身上的衣袍,却是她亲自挑选,像是产生了某种亲密的联结,崔宜萝目光落在月白外袍上,心中莫名生出异样又复杂的情绪。
江昀谨正襟危坐着,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崔宜萝打开窗看了眼外头的景象,落日余晖下,街道上充斥着来往的车马,崔宜萝并不习惯热闹,又将窗合上。
她语气漫不经心道:“夫君此前观过戏吗?”
身侧沉默一瞬,随后声色有些几不可察的凝滞:“没有。”
崔宜萝怔住。
此前在宁州,她也偶而有机会带荔兰去观戏,或是同相熟的姑娘们一起。她尚在宁州,且在姚氏桎梏之下,都能得些机会,盛京最为繁华,各地戏班绵绵不绝涌入,可江昀谨竟从未观过戏,她本以为他只是去的次数极少。
她忽而想不明白,他此前究竟是被父母管教到何等程度,礼教与勤勉,森严规矩的压制,从他记事起,似乎就融进了他的血脉之中,再也不能从中分割了。
马车中气氛乍然变得有些沉闷。
半晌后,崔宜萝忽将手支在小几上,托着秾艳的小脸,对着江昀谨笑道:“那夫君的第一次观戏便是与宜萝一起?”
落日碎金斜斜打在她纤细雪白的肩颈上,她笑容却比之更加明媚灿烂。江昀谨侧过脸,眼中的浓墨轻缓化开。
“嗯。”
似无奈,却又不得不承认。
崔宜萝轻笑,“如此说来,夫君的许多第一次都是与宜萝一起。”
第一次交触,第一次亲吻,拥抱,他的人生彻底被她闯入,每日每夜的点滴,丝丝缕缕的交缠,她彻底地在他身上留下了烙印,他再守规矩,再禁欲克制,都无法抹去。
但其实何止是他呢,与之相对的,她不也是吗。
虽然她自认不爱江昀谨,但她也无法否认,他对她而言,总归是有些不同的。
她眼神沉了沉,红唇轻启:“那我对夫君而言,是否是最为不同的?”
她盯着他冷毅立体的侧脸,轻声问道,语气轻巧得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江昀谨显然顿住了,薄唇轻抿,转过脸来,漆黑的眸子对上她的视线,四目交错中的气氛凝滞。
他正要张唇,崔宜萝忽而扬起笑阻住了他的答案,调笑着道:“毕竟只有我见过旁人未曾见过的夫君的样子,不是吗?”
旁人未见过的模样,自是指向明确。
江昀谨神色一变,似是无奈,又似是制止,警告般地扣指敲了敲案几。
“崔宜萝。”
崔宜萝轻笑出声。
分明唤着她的全名,对她却一丝威慑都无,就像上次她坐在他身上一样。
气氛骤然松缓不少。不过几刻,马车便停在了风华楼外,崔宜萝自马车上下来。
风华楼今夜的新戏似乎在京中响动不小,不少达官贵人都前往来此,门前还停了许多辆华贵马车。看来那小生果真是炙手可热。
崔宜萝心中想着,走到门前才发现江昀谨未跟上来。
她回首望去,只见江昀谨长身玉立在马车旁,正低声交代着闻风何事。他面色阴沉如水,周身气息凌厉,甚至透露出一股狠厉,那是与平日里带着几分平和的威压不同的感觉,她从未见过。
凌厉的攻击性,带着锋锐袭来,崔宜萝不自觉地怔住。
似有所觉,江昀谨垂着眼,眼尾轻扫,加快吩咐了闻风几句,便提步而来。
拿着江昭月给的木牌,小厮立刻殷勤地领几人进入雅间中,一路畅通无阻。
雅间前头正对戏台,视野极其宽阔,崔宜萝暗道,不愧是江昭月挑选的位置。
两侧以极高的山水屏风作隔断隔开,又置了珠帘,隔闭性极强,虽与隔壁雅间之人相隔极近,但实际是连对方人影都看不清的。
桌上摆了新鲜的石榴与葡萄,饱满新鲜,又置了样式精致的糕点,似是顾及不同客人的喜好不同,博山炉内燃着的熏香只是淡淡的清香。
“不知贵客想用什么茶?”
江昀谨未开口,只是看向她,似是听从她的选择。
“君山银针。”
江昀谨眸色一深。
崔宜萝笑看他,“夫君不是最爱这茶了么?”
江昀谨抿唇,唇角幅度微压,“多谢。”
“夫君倒是见外,夫君的事自然是极为重要的,宜萝向来放在心上。”
她笑得张扬,看向江昀谨,却见他神色并非想象中的不自在,而是微微暗下,似是压着一种矛盾和纠结的情绪。
“怎么了,夫君不信宜萝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