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宜萝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菱花镜中秾丽的面容出神。
“跟着崔家的护卫还未回信吗?”
荔兰也有些纳闷,对照往日情况来看,应当要到了,但却迟迟没有动静,她心中也有些焦躁,但还是安慰着道:“许是这几日下雪,信鸽不知飞哪儿去了,今日停了雪,想来这两日就会有动静了。”
但这个借口显然不能安抚到崔宜萝。信鸽是专程训练过的,几乎不可能迷路,若再未将信送来,她便该担心,是不是有人把信截了。
不过崔宜萝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听荔兰又道:“姑娘,元指挥使偷偷递了消息,说今日未时与姑娘在宝明寺见面。”
元凌查了几日,想来定然是查到了什么,崔宜萝忙令荔兰回信,称会按时到宝明寺,同时对府内称午后要去宝明寺进香,宝明寺在郊外,今日又刚停了雪,非初一十五,应当撞不到什么人。
而与此同时,宫内议事阁中。
“陛下,江南盐铁一案事关民生,江南盐运使勾结当地官员侵吞民利,私运盐铁,实在太为猖狂,还请陛下立刻拿定主意,派人南下查探!”
私运盐铁之事历朝历代都有,若一个处理不好,便会影响民生,于国本亦是损害,因此几个老臣亦是着急出言,催促皇帝尽快定下南下人选。
皇帝心中有好几个人选,却是犹豫,因盛京旁的云州也传来闹饥荒的消息,云州九月时冷雨连绵,朝廷虽迅速派人运了粮食,但显然害稼的情况比预想得还要严重,如今一入冬,气候寒冷,更闹起饥荒。
初冬方至,两地便一齐出了事,西南又有异动,坐在上首的皇帝已是面色严峻,眉头紧锁。
“两地之事,众爱卿可有推荐人选?”
此言一出,臣子们暗暗对了个目光,显然都想推荐己方之人。皇帝目光逡巡而过,臣子们正思忖着开口,忽见站在前方的云翊卫元指挥使上前一步。
“陛下,关于云州饥荒一事,臣斗胆推荐一人。”
皇帝道:“说。”
元凌作揖,暗暗看了眼不远处长身玉立,身着绛紫官袍站在群臣正中的男人。
“臣以为,云州毗邻盛京,此事事关重大,因而,令公带人救治饥荒最为妥当。”
元凌站在皇帝下首陈言,掷地有声,群臣皆是一愣,元凌和江昀谨两人虽都是皇帝的人,但素来无交集,怎元凌忽然进言推荐了江昀谨?
皇帝心中的人选本就是江昀谨,立刻便准了,“慎之,那便由你带人前去云州,此事紧要,怕是要耗费大半月,你后日便启程吧。”
江昀谨淡淡看了眼元凌,上前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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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崔宜萝便套了车带上护卫往宝明寺去。
雪后初霁,郊外空气更是清冷干净,山道旁堆积着微化的积雪,树木凋敝,只余光秃枯枝,已与今年夏日她进香时所见大为不同了。
就是在此处,她第一次算计江昀谨,不过她雇的人被萧铮换成了真正的刺客,江昀谨才会前来救她。不过如此一来,他这辈子应当都不会知道当时她曾设过一场局。
马车很快便停在宝明寺前。
寺中森严,檀香清幽。进香虽是由头,但到底要做做样子。更何况当时崔宜萝曾在佛前立愿,虽是假的心愿,只不过故意让路过的男人听见,她并不信神佛,只信自己,但心中仍旧多了几分敬畏,成婚前她依誓为寺中佛像重铸金身。
进完香后,便有小沙弥悄悄将她往寺中后方带去。
元凌早候在此处,正在茂密竹丛旁的石桌旁坐着饮茶。
崔宜萝先是打量了眼四周,确定不好藏人,应当无人可探听后,才落座在元凌对面。
“让元大人久等了。”
自达成交易后,比之之前剑拔弩张的氛围,二人之间倒是缓和了一些。
元凌慢条斯理地给崔宜萝也倒了杯茶水,随后道:“崔姑娘,我们的交易怕是要耽搁一阵了。”
崔宜萝登时皱眉:“为何?”
“过些日子,我需南下一趟,陛下命我查江南盐铁一案,怕是要开春才能回京。”
讲到此处,元凌冷笑。
他举荐江昀谨,把人派去云州,怎料江昀谨也是个有手段的,虽未直接出言举荐,但字字句句皆暗示他元凌是那个适合南下的人选,江昀谨为人公正,又有逸群之才,皇帝信任他,那群大臣们更是被他带着走,纷纷放弃了本要举荐的人选,转而举荐他元凌。
群臣举荐,皇帝自然就选定了他主管此事,带几个臣子南下。虽然他的确奉皇帝的命查过几个盐铁案,皇帝原本也属意由他带领,但若不是江昀谨,他这个人选不会定下得这么顺利。
去云州不过耗费不到一个月,但南下一来一回,又是查盐铁一案,想来要耗费三月,比去云州耗费的时长多了三倍不止。
他被江昀谨摆了一道,更不可能将此事如实告诉崔宜萝。
崔宜萝听闻元凌要去三个月,眉头皱得更紧。三个月变数太多了,可能元凌还没回来,她的身份就揭露了,到那时她无力自保,也不知会被如何处置,二皇子和江昀谨利用她打击完楚家和萧铮后,她就没了价值,自然也不会管她后续如何,兴许江昀谨凭着君子的道德感,会保下她一命。
怎料元凌话锋一转:“不过南下会途径宁州,到时倒可以探查一番。”
皇帝当年南巡,当地县丞或许是知道些事情的。
崔宜萝却并无欣喜之色,只淡淡道:“多谢元大人,不过此事到底牵扯圣上,你我不过是交易关系,元大人不必过于牵涉其中。”
她不知道元凌最后会提出什么条件,虽然她会尽力而为,但是元凌是皇帝的人,皇帝显然是要隐瞒此事的,元凌若不损自身帮着查探,她这个交易也做得公平,但若是元凌牵扯过深,被皇帝发现,定然会被处罚,甚至失了圣心。崔宜萝不喜亏欠他人,交易便是交易。
元凌嘴角扬了又压,最终似笑非笑地看着崔宜萝道:“崔姑娘放心,说了是交易,我怎会让自己吃亏?”
崔宜萝松了口气,元凌是最重利益之人,当初在候檎林面对刺客都不忘要挟她多给两包迷药,怎会损失自己的利益?
“今日寻你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宫中纪要记录陛下当年南巡时,在宁州逗留了不过几日,但这几日我查到,陛下当年应当是在宁州逗留了一月,且依计划本是要继续南下的,但陛下只匆匆往下再走了两三处,便迅速带人回宫了。”
“想必崔姑娘能猜到,陛下为何如此着急带人回宫吧?”
崔宜萝神色暗了暗,她自然能猜到。只不过崔齐只是宁州的一个当地小官,当年南巡怕是连见到皇帝的机会都没有,而当地小官的妻子,更不可能见到皇帝。而皇帝南巡,朝中重臣皆跟随,他又怎能在朝臣目光之下带臣妻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