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没回来?还是已经睡了?
他猛然想起几日前温聿珣似乎是邀过他去花灯会……以那人的性格……不会是去找他了吧?
应当不至于……他明明让长福带了话的。
正思索着,忽见回廊尽头一点光亮摇摇晃晃地逼近。长福一手拎着灯笼,拖着右腿,每走一步都疼得龇牙咧嘴,嘴里还碎碎念着些什么。
远远看见他,长福眼睛一亮,惊喜地叫了一声,差点被自己的瘸腿绊倒。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谢临几步上前,一把搀住他,目光落到他肿得像发面馒头似的的脚踝上:“怎么回事?”
长福瘪了瘪嘴,委屈又愧疚道:“今日看花灯的人太多了,街上推搡拥挤得不行。我躲闪时踩空了台阶……”他说着抽了抽鼻子,越说声音越小:“本来是要赶着回侯府禀报您不回来用膳的事,被这瘸腿一拖累,就耽搁了些时辰……待到回来时,门房的小厮同我说……侯爷已经出去找您了。”
找我?他能去哪找我?
谢临微微蹙眉,一时没有说话。
“公子……”一旁的长福眼眶通红,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你骂我吧公子,都是我不好……”
谢临这才回神,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灯笼:“不怪你。”他声音虽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你先回房休息吧,别在外头瞎转悠了。明日白天找个大夫来看看伤腿。”
送走了眼泪汪汪的长福,谢临轻轻叹了口气,正欲回卧房,脑子里却倏地闪过呼延瑞刚刚说的话。
“每月十五总消失一天……”“军帐里挂着那人的画像……”“贴身配有一块香囊……”
谢临眸色渐深——所以,是在北疆的情分断了,回京城急需找个慰藉吗?
他脚步微顿,最终转而推开了书房的门。
深夜的书房格外静谧,灯笼的光影影绰绰,将谢临的身形投下一个朦胧的影子。微风从门缝里吹入,掀起案头几页书卷。
谢临目光落在案头,脑中倏然浮现从前几次温聿珣慌乱掩袖藏住桌上文书的模样,眯了眯眼。
莫非是……与那位从前往来的信件?
他冷嗤一声,声音在落针可闻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具有穿透力。白日里对着他一口一个“阿晏”,夜间回到书房便开始回顾旧爱的书信。
侯爷真是比他想的还要有本事。
谢临反手合上门,将灯笼搁在一旁,转而点燃了桌上的烛台。他随手拨开几份摊开的公文,径直坐上了温聿珣惯常批阅文书的那把檀木椅,丝毫不觉自己这副架势,像极了欲捉奸的正房。
他记得温聿珣藏的那几张宣纸偏黄,颜色比其他纸张稍深一些……上头基本都是些公务文书,谢临眉头微蹙。
……难道他转移阵地了?这般谨慎,那自己的猜想怕是八九不离十了。正思索着,谢临目光一顿,手上翻着书卷的动作停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本从包装到内容都平平无奇的兵书,让谢临怔然的是上头的“批注”。兵书翻开的那一页,最上方空白之处赫然是一个“临”字。
题字之人似乎是觉得这个字没太写好,在它的下方又补了好几个“临”字,肉眼可见的越写越精细。
谢临几乎能想象到温聿珣读着读着书跑神开始练字的模样。
他不自觉唇角微松,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心情顿时好了些许。
他随手将兵书放回原位,抽手时带出几本紧挨着的书册,落到地面上。风一吹,翻开书页的内页,露出夹在其中的泛黄一角。
谢临目光定住,弯腰拾起。几乎是在触碰到那微微发硬的宣纸的一瞬间,谢临就确定了——是这张。
这张宣纸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却保存的很好,不见丝毫破损,被主人小心翼翼地折成规整的方形,妥帖地夹在书页深处。
谢临眸色微沉,不自觉将其攥得紧了些。纸张在他手里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片刻,他展开纸张。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却是彻底愣在了原地。
纸张上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长篇大论的书信,而是只有寥寥几行字。
“朱门锈骨垒青云,瑶池放歌葬鹤文。敢唾千金沽赋笔,要留一刃斩昏晨。”
这是谢临前几年在春闱前参加的诗词集会中所作。也正是这一文,让他在当时的一众书生中打响了名气,得到了不少寒门学子的拥护和认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