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两个年纪颇大的老嬷嬷,正躲在假山阴影里烧着纸钱,边烧边低声呜咽。
“……娘娘,奴婢们又来瞧您了……您在地下可安好……”一个声音哽咽着。
“娘娘这般好的人,想来肯定早就投个好胎了。只不过苦了太子殿下,今儿还是他生辰呢,不过殿下自娘娘去世便再未过过了。”
另一个声音充满悲戚,“唉……谁说不是呢,殿下想来也不好好受。”
念月的心猛地一缩!太子生辰?皇后忌日?她瞬间想起了宫中关于先皇后难产而亡的传闻。
就在这时只听第一个嬷嬷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恐惧和不忿:“什么难产……那都是骗人的!娘娘分明是……分明是被逼自尽的!……陛下他……他就听了那起子小人的谗言!”
“嘘!作死啊!小声点!”另一个嬷嬷慌忙制止,“我听说那晚……那晚殿下去找娘娘,娘娘那时就挂在房檐上……自那以后殿下性格大变……陛下就因为那些个捕风捉影的谣言,说娘娘和……和那位小将军……陛下竟就信了……”
“陛下那是早就想……想动皇后的母家了……正好借题发挥……娘娘是为了保住太子,才……才以死明志的……”
“可怜太子殿下,生辰就是亲娘的祭日……这心里得多苦啊……”
“快别说了……快烧完走吧……忘了当年为了封口,死了多少人了?咱们能活到现在已是造化……”
纸钱燃尽的灰烬被风吹散,两个老嬷嬷如同惊弓之鸟,慌忙收拾好东西,四下张望一番,匆匆离去。
只留下花丛后的念月,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她实在是没想到,狗皇帝竟是如此薄情寡义、猜忌狠毒!为了打压世家,竟不惜逼死为自己生下嫡子的结发妻子!
狗皇帝果然该死!
她突然想起了太子那双时常阴郁暴戾的眼睛,原来那深处埋藏着如此沉重的痛苦和恨意。
而这份痛苦与恨意几乎伴随了他整个的成长岁月。
颤抖着从花丛中站起身,整理好微乱的衣襟和发簪,念月脸上重新戴上了那副温婉柔顺的假面。只是那双眸子里,原本还残存的一丝迷茫和挣扎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炼后的、冰冷刺骨的决绝。
她一步步走回那富丽堂皇的牢笼,脚步异常沉稳。
路还很长,她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耐心。但目标,从未如此清晰过。
与此同时太子东宫。
夜色如墨,宫灯在廊下投下昏黄的光晕,将周遭的一切都渲染得静谧而压抑。
“多谢小魏公公。”
一道压低的声音响起,萧望舒此时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太监服饰,低着头帽檐遮住了部分眉眼,他正对着身前的小太监低声道谢。
小魏公公连忙侧身避开,声音里带着十足的恭敬与谨慎:
“萧大人折煞奴才了,能为殿下和大人您分忧是小魏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这个时辰殿下应在殿内。若没别的吩咐,奴才就先行退下了。”
小魏公公知晓今夜是太子生母的忌日,殿下心情极差,下边的人谁敢去触霉头。放眼望去这普天之下能安扶太子殿下情绪的也只有眼前这位了。
待小魏公公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中,朝着那扇熟悉的殿门走去。东宫今夜的气氛格外的沉,巡逻的侍卫似乎都刻意放轻了脚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悲恸。许是小魏公公早有交代。直至殿门前都无人阻他。
轻轻推开沉重的殿门,吱呀一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殿内只点了几盏昏黄的烛火,光线黯淡,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更深处则是一片模糊的黑暗。
他转过身关上殿门,再回头却被不知何时闪身到近前的殿下吓了一跳。
待到平复下来,借助昏暗的烛光,萧望舒看清了殿下的神情,只一眼便让他的心也跟着揪痛。
伸手将殿下紧紧拥入怀中,触手的冰凉让萧望舒忍不住心惊,他下意识地低头,发现谢玄晖又“赤着双足”,直接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说了几次殿下也不听,”萧望舒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是气恼,更是心疼,“如今虽已近七月,却还带着凉意,殿下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让臣……让臣如何是好?”
他不再多言,弯腰,手臂穿过谢玄晖的膝弯和后背,稍一用力,便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殿下这回倒是乖顺,甚至下意识地用冰凉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颈侧,汲取着那一点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