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轻轻放在宽大的床榻边,萧望舒正要起身去拿布巾为殿下擦拭双足,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
“阿舒,上来。”
察觉到殿下语气里的脆弱,萧望舒从善如流地脱鞋上榻。但他并非简单地躺在一边,而是再次伸手,将那个浑身散发着孤寂和冰冷气息的人整个揽入自己怀中,用体温去温暖他。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殿下立刻缠了上来,将自己冰凉的手脚紧贴着萧望舒温热的皮肤,那冰冷的触感激得萧望舒微微颤了一下,将人搂得更紧。
体表的温度渐渐上升,依偎在萧望舒的怀中不知过了多久,太子殿下的嘶哑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我其实……不太记得……她的样子了,”两辈子的时光重叠,将那些本就稀薄模糊的关于母亲的记忆冲刷得更加黯淡,只剩下一片朦胧的、温暖却又什么都看不清的白雾。“阿舒,你说……如果我们能回到更早以前,她……还会活过来吗?”
像是梦中呢喃出的话语,谢玄晖的声音很轻,似乎能被风轻易吹散。
听到这话的萧望舒只觉得心针扎似的,他低下头,下颌轻轻抵着谢玄晖的发顶,一只手温柔地、有节奏地抚过他如瀑的冰凉发丝,声音放得极柔极缓,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童:
“殿下,我等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命运从未被掌控,我们所能做的只是迎接命运的到来,并为此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的声音坚定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每一字的后面都隐藏着对殿下的承诺。
只是他的尾音还未落下,肩头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疼得他闷哼出声。
殿下埋在他的肩头,似乎是被他这声痛哼惊醒,殿下咬合的力道骤然松了许多,但依旧将齿尖抵在那处柔软的皮肉上,轻轻地摩挲。
夜依旧很长,但因为身边人的存在 ,所以并不难熬。
时光飞逝,太子生辰过去不过几日,端阳公主与姚策大婚之日便到了。
端阳作为中山国最受宠爱的公主,因为和亲一事遭受不少非议,倒不能太过大操大办。
但毕竟是一国公主,出嫁的排场自然也是十里红妆,仪仗煊赫,极尽皇室嫁女的尊荣与体面。
然而,在这份浮华的喜庆之下,却涌动着难以忽视的暗流。最令人瞩目的是大婚当日,四皇子生病未曾出席仪式。
要知道姚策作为四皇子派系的首要人物,没少得罪人,如今他大婚,四皇子却不出席,这一举动如同在热闹的婚宴上投下了一块寒冰,瞬间冷却了许多前来道贺的官员的热情。
四皇党的成员们面面相觑,神色惊疑不定,甚至有当场离去的;而其他派系的官员则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无疑释放了一个清晰而残酷的信号——这位新科状元、炙手可热的驸马爷,似乎并不得四皇子看重,甚至可能……已被视为弃子。
姚策身穿大红喜服,接受着众人的祝贺,但脸上却无半分真正的新郎官的喜气。那红色如同讽刺,映照着他内心的冰冷与难堪。他能感受到四周那些探究、同情、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每一道都像针一样扎在他骄傲的自尊心上。四皇子的缺席,不仅是对他姚策的羞辱,还是对他能力的否定和前途的打压。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他成了端阳公主的驸马。
婚礼在一种微妙而压抑的气氛中勉强进行完毕。
进行到一半本应该宴请宾客的新郎馆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问了下人萧望舒这才找到在偏厅已两颊酡红的姚策。
“姚兄你何至于此。”
将酒杯拦下,萧望舒看不得他这般颓废的样子。
“萧兄也是来笑话我的吗?”
扯开萧望舒拉着他的衣袖,姚策恨命运不公,可他没萧望舒的勇气,便只能沦为任人摆布的废子。
“姚兄莫要说这伤人的话,”将酒杯再次拿开,萧望舒目光锐利,他索性开门见山,“四皇子今日之举,其意已昭然若揭。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当下之计,唯有你转投明君方可破此困境!若你愿意,我可将你引荐至我主。”
此处并未点灯,月光照在萧望舒的脸上明暗变换,姚策当时酒便醒了大半,随即而来的是被看轻的屈辱与愤怒。
“萧兄!萧大人!萧大学士,是,我不如你,对联一事便输了你,状元之名也是你的!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我投入四皇子门下,留京,进而升了吏部侍郎,官运一片亨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