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意已决!”谢玄晖厉声打断,目光如炬,“此事关乎两国邦交,朕自有分寸!退下!”
他不再给任何人反对的机会,强势地定下了此事。目光转回萧望舒身上,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偏执:
“舒副使,可有异议?”
眉头紧锁,萧望舒心中充满了抗拒与困惑。但眼下形势,当着两国君臣之面,他若强硬拒绝,恐生事端。他看了一眼北凉皇后,见她微微颔首示意暂忍,只得压下心中波澜,躬身道:
“……下官,遵旨。”
自宫宴结束后,萧望舒便以一种极其尴尬的身份,被“扣押”在了中山国的皇宫之中,住进了离皇帝寝宫不远的念月阁。
这位异国的帝王几乎是日日召见他,有时是询问北凉风土人情,有时是探讨政务难题。
他虽失记忆,但见解与智慧犹在,每每总能切中要害,提出独到见解。
每到这时谢玄晖便用一种奇异而专注的目光始终注视着他,那目光中所蕴含的情谊,让他总是忍不住暗暗心惊。
他能感受到这位帝王对他的“偏爱”,甚至可以称得上小心翼翼的“讨好”。
这位帝王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他喜静,便将念月布置得清幽雅致,撤去了大半宫人,只留几个手脚麻利、沉默寡言的。
知道他爱吃江南的糕点,便派人八百里加急,从苏杭一带搜罗最新鲜精致的点心,每日变着花样送到念月阁。
发现他对宫中藏书楼的孤本典籍流露出兴趣,便下令开放藏书楼最高权限,允他随时翻阅,甚至将一些珍本直接送去念月阁。
这些细致入微的关照,萧望舒并非毫无察觉。他能感受到这位年轻帝王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复杂而浓烈的情感。
那份执着,那份笨拙的讨好,让他困惑,也……让他心底某个角落,微微松动。
但他依旧无法将眼前这个强势又偶尔流露出脆弱依赖的皇帝,与自己的过去联系起来。
尤其是那“一对玉佩”的说法,更像是一根刺,横亘在他心中。他无法接受自己曾与君主有过那般悖逆伦常的关系。
这一日,谢玄晖没有与萧望舒讨论政事,而是将他带到了御花园深处,一处偏僻但景致清幽的亭台水榭旁。
“望舒哥哥,”亲密的称呼让萧望舒倍感不适,可一向顺着他的帝王,却偏执的在这件事上不肯让步,对方注视着他 ,眼神里带着追忆的温柔,“你还记得这里吗?”
环顾四周,湖水粼粼,假山错落,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但萧望舒依旧摇头。
对他的回答早有预料,谢玄晖并不气馁,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有些陈旧的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块半透明的、带着浅碧纹路的石头,被打磨得光滑温润。
“这是……”萧望舒疑惑。
“这是‘碧水石’,”谢玄晖将石头轻轻放在萧望舒掌心,“十一岁那年的端午宫宴,你第一次随你父亲入宫。宴席无趣,你一个人跑到这御花园里……就是在这湖边,你捡到了这块石头,觉得好看,便送给了我。”
萧望舒握着那块微凉的石头,指尖仿佛传来一丝奇异的触动。
谢玄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将他带回了那个遥远的午后:
“那时的我,虽然是太子,但母后早逝,父皇……厌弃我,宫中奴才惯会捧高踩低,我的日子,过得连个体面些的太监都不如。
那日宫宴,无人理会我,我独自在这湖边,不知被谁从背后推了一把,跌入了这冰冷的湖水中……”
画面随着他的叙述,在萧望舒脑海中渐渐清晰——
年幼的、衣衫甚至有些旧的太子,在水中无助地挣扎,岸上隐约有嬉笑声,却无人伸出援手。一个同样年纪不大、衣着素简、眉眼清冷俊秀的少年恰好路过,见状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奋力将他拖上了岸。
那少年,就是当年的萧望舒。
“你把我救上来,自己也湿透了,冷得发抖,却还把外衫脱下来裹住我。”谢玄晖眼中泛起水光,嘴角却带着笑,“你问我,‘他们为什么推你?你不是太子吗?’我说,‘因为我没人喜欢。’你当时皱着眉,看着我这副狼狈样子,什么都没说。”
“但后来,”谢玄晖语气带着一丝骄傲,“你在那场宴会上,故意打翻了一个世家子弟的酒水,引来了众人注意,然后‘不经意’地,当着所有世家公子小姐的面,说出了太子落水无人管束、宫中怠慢之事。
你说,‘太子乃国本,即便陛下忙于政务,疏忽照看,尔等岂能坐视皇家威仪受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