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明先生作者:小璃的木偶
第2节
风月场上见惯了这些东西的人一句话就把所有事都说清楚了。阿诚无语地看看明台,然后突然之间福至心灵,“那于小姐能不能帮我挑一件礼物呢?”
男人给女人挑首饰的时候那种纠结的心情,总体来说应该不下于女人决定自己约会的时候该穿哪件衣服。但如果能有一个女人来帮忙的话,情况自然就好很多了。
于曼丽显然对于顾、明二人这种无聊的对峙也感觉厌烦,于是欣然同意,毫不客气地把手从顾清明臂弯里抽了出来,挽着阿诚的手去看礼物了,“明先生,不知道您是给哪位小姐挑礼物呢?她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珠宝吗?”
阿诚想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他跟汪曼春本来也算不上什么熟人,而且对于汪曼春而言,只要是以明楼的名义送出去的礼物她就都喜欢……对于这种杂食性人种,阿诚何必去关心她最喜欢什么呢?于曼丽对于他这个反应似乎不是特别奇怪——男人嘛,也就那样儿,“那有什么想送的首饰种类吗?比如,戒指?手镯?还是项链?”
“除了戒指。”阿诚微笑着说道。于曼丽瞬间就露出了一个‘是啊,我懂你,你这种人渣’的表情,“除了戒指的话,那也许项链和手镯比较好?那她多大……”她话还没问完,就听见顾清明说道:“你帮阿诚哥挑,那挑好了也给自己挑了吧。”顾清明平常虽然冷冰冰的,但面对女士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
“你跟她就……”明台一脸委屈地嚷嚷着,但顾清明一转脸就是一脸凶神恶煞,“你闭嘴!”
阿诚震惊的发现明台居然真的闭嘴了……顾公子,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药了?他眨眨眼看看顾清明,又看看于曼丽,于曼丽却满不在乎地拉了拉阿诚的胳膊,“那位小姐应该和明先生差不多大吧?那送项链怎么样?镯子这种东西,材质上不是很好把握。玉石呢,有些人现在不是很喜欢了,金银呢容易俗气,宝石又有可能太过招摇,显得佩戴的人不够沉稳。”
果然还是女人了解女人,阿诚觉得自己邀请于曼丽来帮自己挑首饰真是做对了。他稍微低下点儿头,笑着点头,“那于小姐觉得哪种项链比较好呢?”说着便又让老板拿出了他这里最好的几条项链。
于曼丽一眼就看中了一条珍珠项链,并毫不犹豫地推荐阿诚买这一条送人。阿诚自己虽然感觉不出这条和其他几条有什么区别,但还是听了于曼丽的话,掏钱买了,“于小姐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我想谢谢于小姐替我挑礼物。”
顾清明站在一边儿想了一下,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还是应该有所表示,不然俩人的关系就显得太假了——一般来讲,男人应该不会让别的男人给自己的情人买东西,“阿诚哥,这也是举手之劳,不必那么客气。”说着,便轻轻拉了一下于曼丽,于曼丽随即会意,笑着松开了阿诚的胳膊,挽上了顾清明,“明先生太客气了,我也是根据自己的一点想法选的,但愿那位小姐也会喜欢。”
顾清明对阿诚笑了一下,然后温声问于曼丽,“曼丽,你喜欢哪个呢?”
于曼丽似乎是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站在后头死盯着自己的明台,随后露出一个近乎于恶意的温柔微笑,“我要戒指。”
“不行!”明台像出了膛的子弹一样冲到二人面前奋力想要分开二人,“买什么戒指?你要是非得买,我给你买,别让清明给你买!”
于曼丽当时就震惊不能自已——阿诚也是。
顾清明先是愣了一会儿,当反应过来之后脸色立刻就变了,他忍了忍,拉着于曼丽绕过明台——就好像明台就是一团空气一样——并对于曼丽说道:“你想买什么戒指?”
于曼丽有点儿后悔了,“要不然你也给我买一条珍珠项链吧。”她看了一眼从一开始就在捣乱的明台,还是没忍住刺了他一句,“真买戒指的话,我怕你到时候得赔人家的房子……不值当的。”
阿诚看看夹在中间的顾清明,非常同情地拍拍他的肩,然后拿了老板包好的项链,“我先走了,你们接着挑。”
明台眼看着斗不过顾清明‘夫妇’,一气之下跟着阿诚出去,跳上了阿诚的车。
“你跟来干什么?我还要回办公厅呢。”阿诚有点儿无奈,“算了算了……要不然我先送你回酒店……还是说你想回家?”
本来明台早就打算回家住,但因为顾清明不想去明家,总觉得这有点儿‘寄人篱下’的味道,所以最后明台就留下……哦不,赖在酒店非得陪着顾清明。不过眼下两人吵了一架,阿诚觉得这位小爷可能也就放弃了,想回家住了也不一定。
但是阿诚在这件事儿上实在还是比较天真,他万万没想到明台的回答是,“不,我就是要跟你去见大哥!”
阿诚杠不过他,也懒得跟他争,就干脆答应了——反正到时候只要明楼吼两句,明台肯定也得乖乖走人。但还是那句话,阿诚实在是太天真了。
“你来干什么?”——这个时候,明楼的反应还算挺正常的。明台往阿诚的方向瞥了一眼,“我可是来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儿的,你不听可别后悔!”他说得斩钉截铁,奈何明楼实在太了解他,“你能有什么要紧事儿?出去出去,别在这儿捣乱!”明楼不耐烦的摆摆手,“阿诚,你也是,他要来你怎么还真带他过来?”
阿诚没理会,“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事呢。”说完就关上门出去了。
然而仅仅十分钟之后,明台走出来时的得意脸就让阿诚莫名后悔了,“你跟大哥……先生说什么了?”
明台得意洋洋地看着阿诚,下巴一样,“我跟他说,有些人背着他勾三搭四,不挑食,让他好好注意一下,免得到时候养熟的鸭子还飞了!”
阿诚有点儿困惑,难道不该是煮熟的鸭子吗?他看了看明台,“你别瞎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明台是在说自己……不过不对啊,难道汪曼春不打算把自己和南田‘勾搭’的事告诉明楼,而决定曲线救国告诉明台?
他俩又是什么时候见过的?阿诚苦思冥想不得其解。
你当然猜不到了……因为你根本就猜错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1]东主度娘了一下,虽然明台对曼丽的第一印象不是艳丽,但后面的描写似乎基本都是这个路数
眼看着似乎要开虐,东主更加决定脱离剧情君了……大家把这个当成au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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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8
“这是先生送给您的。”
“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合适吧?”汪曼春显然是喜欢这条链子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喜欢‘送这条链子的人’。阿诚几乎是出于本能,“先生说过,再华丽的饰品衬您也不为过。”
这个场景和对话也是神一样的熟悉……阿诚只是有一瞬间这么想了一下,但接下来他并没有背叛‘梦境’,而只是顺着它说了下去。
但当汪曼春说着要杀了明镜的时候,阿诚不否认他的确是惊怒交加以至于完全不顾分寸。他虽然竭力去忘记,但他实在无法忽略‘梦境’中明镜死去的时候,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就像梦里明楼说的那样,她最怕失去我们,但最后却是我们失去了她。
只要想一想,他就已经痛苦到窒息了。
“汪曼春,注意你的措辞!知不知道你在说谁?”阿诚几乎是暴跳如雷,如果明楼没有当时一推门进来的话,也许阿诚已经控制不住冲上去打汪曼春了——虽然打女人不是他的一贯作风。
他知道明楼让他给汪曼春道歉是形势需要,而他也的确应该老老实实道歉,但他只要一想到‘梦境’中大姐的结局,他就无法平复情绪,最终虽然道了歉,但出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狠狠摔上了门。他懒得管明楼要费多少口舌向汪曼春解释他的行为,他只是懊恼,只是在用怒火掩盖他的恐惧。
‘梦境’里有那么多东西似乎都在现实中被印证了,那大姐的结局会不会也和‘梦境’一样?他怎么才能救大姐?他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梦境’成真……阿诚带着这种焦虑和恐慌强装镇定地呆在门外,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那个拿着气球的小男孩打开了房门。
阿诚虽然惯于做戏,但他对自己始终是诚实的,所以他无法否认当他看见门内搂着汪曼春的明楼的时候,心中升起的那种不满和恼火。他猜想,那个时候他的面部表情一定无比僵硬,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带着小男孩离开的,更没注意到是谁从自己手上抱走了孩子,直到有人跟他做自我介绍,“梁仲春。”
阿诚并不讨厌梁仲春——虽然很多人都不喜欢这个人,但阿诚始终认为真小人总比伪君子要好相处,真小人要什么就直说,你给他就行了,但伪君子呢?想要什么不但不说,你给他了他还有可能倒打一耙。梁仲春喜欢什么呢?看一眼就知道,他喜欢权和钱,而恰好,这就是明楼和阿诚能给他的。
和梁仲春说了两句话,阿诚就到吧台边闷闷地喝酒,直到明楼挽着汪曼春过来。阿诚实在太了解他家先生的那个表情了——我要唱戏了,你赶紧把二胡拿出来。
阿诚满怀一百个不情愿地迎上他们,作出一脸震惊、不情愿地接受了明楼‘去和南田跳舞’的建议。
“我看今天,阿诚似乎是有心事啊?”汪曼春笑着对明楼说道。明楼对此却仿佛并不在意,“吃我明家的饭,喝我明家的水,在我明家长大,就算真有什么心事,也得看我许不许。”
这话说得霸道、毫不容情,但偏偏汪曼春就喜欢这样的明楼,“师哥这样说,不怕阿诚听见了不高兴吗?”
她已经是一个足够强势的人,一个过于温和的男人并不能让她觉得值得托付,但过于血腥也会让她难以接受——所以明楼才是她最好和唯一的选择。
明楼一挑眉,微微一笑,“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再说了,这世上,我只在意一个人高不高兴……”他那样深情地看着汪曼春,那一瞬间,汪曼春几乎以为这么多年的光阴,和她手上那么多人的血都是不存在的,几乎以为,她还是当年的那个少女,他也还是当年的明楼。
但当她恍然清醒,她发现自己愈发清醒地认识到,如今这一切都拜当年明镜那一句‘不许’所赐,她益发痛恨明镜,益发坚定想要除掉这个,唯一能阻碍她得到这世上她最想得到的男人的人。
只要明镜死了,只要她做得够隐蔽,只要她能找到一个完美的替罪羊,她就能成为明楼的太太——就像多年来她无数次梦到的那样。
你说她卑微也好,自轻自贱也好,但她就是那么爱明楼,以至于只要有一个足够甜美的幻想就能支撑她继续走这条最血腥、最让人憎恶的道路。
“师哥……”汪曼春低下头,脸上的红晕一直弥漫了耳根,明楼微笑着看着她,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掩饰去了眼中的不耐烦,“怎么?跟我,还害羞了?”他低下头去迁就她的高度,似乎是想看见她的脸,“我是你师哥啊。”
汪曼春稍稍偏过头去,“师哥在巴黎不知道用这些话,哄了多少女孩子的欢心呢。”
说从没有过,汪曼春肯定不会相信。明楼柔声说道:“不管哄了多少人,最终也都是为了学会怎么哄你啊。曼春,你还不相信师哥吗?”他放在她肩上的手,似乎是无意中触碰到了她的皮肤,只是那一点点热度,就让汪曼春的心都融成了一汪水。
她不是不想告诫自己不能相信任何人,她只是做不到让自己承认,明楼这些情意绵绵的话都是假的,都是骗她的——而且就算是骗她的,那又怎么样呢?大不了,让他把这条命也骗走了吧,反正,他只要站在自己面前,汪曼春的心、神就已经都不是自己的了。与其这样恍恍惚惚,最后死于他人之手,还不如就把这条命给了明楼,这样,或许他还会记她一辈子呢。
“我相信师哥,一直都相信,我只是不知道,师哥是不是真的……能让我相信。”她最终还是没忍住,还是想求一个肯定的答案,哪怕这个答案本身也是虚假的,她也希望在这一刻能被认可。
明楼笑了起来,眼角一点细细的皱纹都因为这个笑容而变得温暖、柔和,丝毫令人感受不到岁月的冷酷,“我怎么舍得骗你呢?”
汪曼春带着些连自己都骗不过的倔强抬起头,“如果我发现师哥骗我,我一定杀了你。”
我可以得不到,但我也绝容不得别人得到。我可以赢不了,但绝不容别人获得胜利。
明楼的笑容中又添了几分纵容的意味,看她的那种怜爱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天真的少女,“好,都听你的。”
汪曼春笑了笑,余光中她看见了正和南田跳舞、说话的阿诚,便随口说道:“我看,阿诚是如鱼得水了。”
明楼看了看阿诚那里,随后笑道:“能被人利用,证明他还有价值,至于是不是能如鱼得水,”他觉得眼睛有些酸疼,便边说边摘下了眼镜,“那要看我的心情。”
就在明楼想着如何能找个借口,不动声色地叫回阿城时,一个文员过来递给他一份文件,他看了一眼,便立刻交还给文员,叫走了阿诚。
阿诚此时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一些,他想着,只要自己能把明镜从浑水里拖出来,总就不至于有事了,至于汪曼春……有明楼在,她就算说得再怎么凶,也绝不敢动明镜——阿诚在这件事儿上,对明楼还是很有信心的。
“听说,你今天遇见清明和于曼丽了?”坐上车,明楼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阿诚这才知道,明台所谓的‘要紧事’是什么,故而便有些啼笑皆非,“是啊,明台还跟人家那儿捣乱呢,幸亏他是没跟着王天风到最后,不然就他这个脾气,一点儿小事就上蹿下跳的,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事儿来呢。而且,我看最后,清明也有点儿不高兴了,当时脸色都变了。”
脸色的确是变了,但原因和阿诚想的倒是不太一样。
他本还想接着给明楼讲明台是如何大闹的,但明楼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明楼突然抬头看向阿诚,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于曼丽的香水太浓了,回去赶紧把衣服送去洗了,不然让人以为我的人都和什么乱糟糟的人混在一起呢。”
阿诚只以为明楼到底嫌弃于曼丽的出身——就算是在巴黎,于曼丽那样的也算是非常不名誉的出身了,更何况明楼到底还是有些传统意识的。这样一想,阿诚便也没跟他杠,只是笑笑说道:“好好好,我回去就换了。”
作者有话要说:请允许东主站三秒楼汪
越写越觉得曼春也很可怜啊
客官们都不喜欢东主存的现耽的坑,好伤心
第9章9
二人回了酒店就见明台一人气鼓鼓地坐在二人房间的沙发上生闷气。
“这是怎么了?谁惹咱们少爷生气了?”明楼脱了大衣交给阿诚挂起来,笑着坐到明台身边询问。明台嘟着嘴看了进来的二人一眼,“清明搬走了!”
明楼听了这话愣了一下,“他在上海又没住处,能搬到哪儿去?而且,他搬什么?是不是你在银楼惹了他生气了?”明楼问完这句话,就觉得自己有点儿多余——这不是废话吗?明台那么捣乱,换谁谁也急了啊……
“不是!”明台跟被踩了猫尾巴一样顿时就炸了,“是他自己回来之后跟我吵!吵完了就搬到影楼去住了!他非说我不知道轻重,说我在外面胡搅蛮缠,说我只会捣乱!”
真神奇……居然每一句都说对了呢……明楼和阿诚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这样认同的表情。
郭骑云如今和于曼丽以表兄妹的身份住在影楼,而影楼实际上就是他们的据点——明台和顾清明可能能猜到这地方要紧,但还不知道这就是上海站。这地方要紧,一丁点疏忽大意都不能有。
明楼看了阿诚一眼,阿诚微微一点头,示意自己会去查一查,看看是否会有不妥。
不过虽然说是‘查’,其实也就是第二天光明正大地过去看一看罢了。不过就在当晚,明楼就收到了郭骑云的密电,“这个郭骑云,我看八成儿是被于曼丽带的……不过也好,你明天也就不用去了……我看这郭骑云和于曼丽是合作的来的。于曼丽有点儿脑子,郭骑云又知道按规矩办事,不会有错。”
明楼看完密电,回了一句‘可以’,然后如此对阿诚评价这对‘表兄妹’。
郭骑云说了一则影楼的广告,内容就是顾清明的一张照片和一行字‘本影楼新晋摄影师顾清明’。
这也是于曼丽和郭骑云要跟明楼请示的内容——是否可以借顾清明的照片为影楼做宣传。
不但是明楼,就连阿诚也能知道他们是什么用意。刚才说了,影楼的经营不好,但地理位置极佳且一直屹立不倒。这种情况一天两天还好,可以说是兄妹俩有点儿积蓄可以支撑,但如果长此以往,恐怕是要惹人注意的。所以不如借用顾清明的形象,想办法做好买卖——大隐隐于市,便是这个道理。
其实顾清明对于这个提议本来是不甚同意的,在他眼里,既然于曼丽二人是做那种营生的,就最好别出这种幺蛾子,低调做人才是正经。但于曼丽一席话还是说服了他,“你想啊,你在上海也没什么事做,做这个摄影师还可以解解闷儿。而且啊,你这么做就是帮我们打掩护呢。这不也是你跟我们来上海的目的之一吗?”
顾清明虽然因为父亲之前百般捣乱最后决心离开军队另谋他法,但并非是说他就不想着救国了。因此,对于这种人,你自然只能追求用‘国家兴亡’来吸引他、说服他。
于曼丽虽然跟顾清明相处日短,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无法了解他——顾清明和很多人都不一样,他就像一条溪水,你虽然不一定能知悉其深浅,但却还是能一眼看到底。
果然,顾清明就答应了。
第二天早上。
明楼依约到了汪家,参加汪芙蕖办的聚会。这种时候阿诚一般都是不参与其中的,只负责在外头和其他人的随从司机聊聊天,或者坐着发会儿呆——有点儿无聊,但最起码省脑子。
哎,不过,其实阿诚需要想的事儿还是挺多的。比如,大姐总不可能老不回上海,等她回了上海,那该怎么跟她解释大哥的职位和明台没去港大的事儿呢?其实大哥倒还好……大不了挨一顿打也就完了,但明台就不好交代了。这可该怎么说呢?说明台不想念了?不行,那大姐一定要问他不念书去干嘛,还得问你们为什么不管管——啧,管,我们倒是想管呢,管得了吗?这位小祖宗能听我们的?那难不成说明台是偷跑去参军,结果被顾清明抓了回来?而顾清明为了一个女人连当兵不当了,就到了上海?大姐是了解顾清明的,这么说未必糊弄的过去……
而且即使大姐相信了这世上有这么一个女人魅力无边,她会不会要求见一见于曼丽?女人了解女人,她会不会看出什么端倪?而且就算于曼丽能不露一丁点马脚,那明台能吗?他那个上蹿下跳的脾气,能做到不捣乱不让大姐生疑吗?
阿诚呆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半天没个头绪。
“哎,你是谁啊?你不能往里闯!”阿诚正发呆就听见汪公馆一个佣人这么说着,似乎是在阻拦什么人。阿诚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冷汗就流了一脑门子。
“大……大姐?”阿诚下意识地快步迎了上去,不自觉地露出一个近乎于谄媚的笑脸,“您怎么来这儿了?”
明镜虽然来的匆忙,但发髻、衣服都丝毫不乱,处处都是整整齐齐的,她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样剜了阿诚一眼,也不回答,只是反问道:“你们来得我就来不得了吗?你让开,别拦着我。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为什么到这儿来!”
这气势汹汹的架势,阿诚哪里敢不拦着她呢?他忙挡在她身前,“大姐,咱们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您要是这么进去了,大哥他……”他压低声音,“您让大哥脸面上怎么下得来呢?”
不用问都知道明镜这脸上挂着冰碴子是来踢馆的,阿诚自然益发不能让她进去给明楼难看——不过……给点儿难看好像也没什么,谁都知道明镜性格耿直刚正,她看不惯自己弟弟给新政府办事也是最正常不过的。她来闹一回,给明楼些脸子看,没准儿反而能让明楼更取信于人……
阿诚一时有点儿走神。不过……他似乎忘了什么……但是,是什么呢?
这一走神虽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但阿诚在明镜眼皮子底下长到这么大,明镜就算不如明楼了解阿诚,但他走神儿了这么明显的事儿她还能看得出来。于是,就只是这一走神,明镜一把就推开了阿诚,推开门就进去了,嘴里还接着屋内汪芙蕖的话说了一句,“早就怎样啊?当年要不是我反对,汪家大小姐如今已经是明家大少奶奶了,对吗?”
阿诚吓得赶紧跟了进去,他不敢碰明镜,但还是在身边小声地劝解,“大姐,算了吧,大哥也有难处……您听我解释一句再……”
明镜听见了,并于百忙之中抽空赏了阿诚一个白眼儿。
这白眼儿……真是熟悉到令人怀念……阿诚默默吐槽了一句,然后扭头看看一脸严厉、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明楼,无声地摇摇头,并适时搭配了一个呕心沥血的痛苦表情。
在明家,我还是说了算的。
现在想起来这句话,明楼都想给自己一巴掌……不过就在他和阿诚都不约而同想起这句话的时候,明镜也很配合情绪地给了明楼一个大嘴巴。
阿诚现在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了……‘梦’中,同样的情况下,大姐也是这样给了大哥一耳光,并警告他晚上必须回家。阿诚看了看有点儿尴尬——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的明楼,心里说了句不好意思,不过接下来,当汪曼春暗指明镜‘人有旦夕祸福’的时候,阿诚就把所有的不好意思都抛到了脑后。他看着明楼,直到明楼带着威胁喊出了汪曼春的名字的时候,他才松了口气——他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告诉明楼,那天汪曼春到底说了什么以至于他竟然公然无礼。
他很担心,担心自己没说出来会造成什么不可预测的后果。
还好,就像‘梦’里一样,明楼知道了,而且也作出了警告。
只是,几乎每一处‘梦’都贴合了现实,这还真的只是一个梦吗?阿诚对自己过去的想法产生了动摇。而且,如果那不是梦,又是什么呢?难不成,真的有上帝给了他某种昭示吗?
“阿诚,你送大姐回去。”明楼低声嘱咐了一句,他现在不能走,他还有没唱完的戏,没开锣的返场。阿诚想也没想就点点头,“大姐,我送你。”
他以为明镜会直接走开不理他,但明镜却停了一下,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可真听明楼的啊!”
那要不然呢?阿诚有点儿委屈,难道我这时候能说‘我不去,你自己去送大姐’?我又不是大姐,我怎么能在外边给大哥脸子呢?
大哥在明家,可是说了算的……阿诚决定待会儿在回去的路上好好给明镜解释一下这个问题。
第10章10
“哎,既然到了上海了,那哪里有住外边的道理呢?就住在家里罢,你还能帮我看着点儿明台。”
刚一进家门,明楼和阿诚就听见明镜这样温和地对某个人说话——果然走过去一看,就是顾清明和明台。
明楼过去刚要叫一声大姐,就听明镜冷冷地对他说了一句‘跪下’,然后又转过头笑着对阿诚说道:“你坐下,快帮我劝劝清明,外边有什么好住?不如住在家里,大家还好有个照应呢。”说着又对顾清明说道:“我不是说影楼不好,只是你和那位于小姐毕竟还没结婚呢,先住在一起了总是不太好。”
明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明楼则陪着笑脸试图强调自己的存在,“大姐说得是,虽然现在风气开放了,但到底还是要小心。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嘛……”
明镜终于看了明楼一样,冷笑一声,“怎么?新政府的财政顾问明楼先生也知道什么叫做‘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不容易嘛!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做出这种事来?”
顾清明觉得自己在这儿不太合适,就看了一眼明台,希望他想个借口让自己离开。但没想到,明台只顾着剥花生看热闹,根本没顾上看顾清明这个表情,他只是把一颗刚剥完的塞给顾清明,甚至还兴致勃勃地说了一句,“吃!这个花生真好吃!”
顾清明想了想还是没好意思在明镜面前‘欺负’明台,就没接,但也没说什么。
明楼听见这句话却忍不住瞪了明台一眼,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明镜也瞪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敢瞪明台了?”
阿诚看了看对阵双方,默默自己也剥了一颗花生。明楼眼见自己孤立无援也是十分‘悲苦无奈’,“大姐……您也不管管明台,明台这也太没规矩了……”他试图做垂死挣扎和最后的反抗。但在明镜面前,明楼注定是没有这个余地了,“明台乖乖的,我管他做什么?倒是你,如果我今天不去找你,你是不是打算在酒店住一辈子了?”
如果这个时候再不拦拦,可能待会儿明镜就要逼问那些‘不该她知道,她也不能知道’的事了,阿诚赶紧扔了手上的花生挺身而出,“大姐,清明的房间收拾了吗?要让他住,也得有个房间啊。”
明镜看了他一眼,意外地没有为难他,“我早叫阿香去收拾了,”说着又对顾清明说了一次,“就住下吧,你要是想去影楼帮于小姐,就白天去。住在一起,只怕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顾清明想了一下,觉得这个时候如果一再推辞,就算明镜不怀疑二人关系,只怕也要觉得他不正经,而且既然是‘爱人’自然要为对方着想,这也是常情常理,便点点头,“那就麻烦大姐了。”
明镜笑着说了句这有什么麻烦,然后便嘱咐明台和阿诚待会儿陪顾清明去房间,最后才对明楼说道:“你跟我来小祠堂。”
明台对此似乎毫不在意,只是拿着花生瓜子给顾清明剥了吃,不过顾清明似乎不想理他,只是跟阿诚说道:“阿诚哥怎么不再拦一下?”
阿诚听见这个‘再’字眉梢轻轻一抖,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我怎么能拦着大姐呢?”
“这也是为大姐好,”顾清明皱着眉轻轻拨开了明台递瓜子的手,“既然是为了大姐好,拦又怎么样呢?”
阿诚笑了一下,低下头去继续嗑瓜子,完全没做回应。但顾清明似乎也不怎么在意,他似乎笑了一下,然后跟阿诚和明台说了一句,“我先去房间了。”
明台赶紧跟上去,嘀咕着说要带路。要是往常,顾清明肯定不理他随便他跟着就是了,但是今天却很意外,顾清明突然转过身来,不满意似的对明台说道:“你不用跟着我,我不想看见你。”
阿诚手里的瓜子差点掉了,他有点儿诧异地看了看顾清明,又看看一脸委屈的明台,但到底还是没好意思问一句怎么回事。明台也没问,但还是执着的想跟上去,直到顾清明不耐烦地说道:“你要是再跟着我,我就跟大姐说……”他还没说要说什么,明台就立刻退开了两步,谗笑着说了一句我不跟着了不跟着了。
明台闷闷不乐地倒在沙发上,对着顾清明的背影嘀咕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阿诚挑着眉看看明台,嘲笑了一句,“怎么?真不跟过去了?不过也是,你昨天在影楼也闹得太过了,清明不高兴也很正常。”他一边说,一边喝了口茶,然后皱皱眉,对刚给顾清明收拾完房间的阿香说道:“阿香,这茶太浓了,晚上喝浓茶容易睡不着觉。”
阿香笑着说知道了,明台就接口问道:“清明呢?是要睡了吗?”阿香说道:“没呢,顾少爷说他要看会儿书,还说让我告诉小少爷,别去敲门。”
真是懂……阿诚笑着看了看一脸挫败的明台,然后便让阿香先去休息了,“你还不去睡吗?”他看看明台,“反正清明也不会出来了。”
“那阿诚哥为什么还不去睡呢?反正大哥一时半会也出不来了。”明台反问道。阿诚听了这个问题不禁一愣,他只是习惯性的,他认为该等着自然就在此等着,并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一定要这么做。明台看着他这个表情,突然觉得有意思似的,腾地一下子就坐起来了,“阿诚哥,你知道清明是怎么跟大姐解释我没去港大的事么?”
阿诚摇摇头。明台说道:“他说,我是因为遇到一个女孩子所以追到了长沙,结果被他撞了个正着、抓住了,又因为他恰好巧遇之前认识的女孩,所以就一起来了上海。他还说,我遇到的那个女孩叫做胡湘湘[1],已经全家都一起出国了,而我一开始本来也想跟着,结果被他拦住了。”阿诚觉得这个解释不错,“这不是很好吗?”
“但阿诚哥,我想知道,当初清明跟你们说的,到底是从哪知道我在湖南的,又是告诉你们的在湖南的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