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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破的屋子里,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孩子躺在稻草堆上,双眸紧闭。
他被包裹在残破腐烂的棉絮里,身上散发着腐肉的味道,头发卷曲,眼眸黯淡无神。
他就是老妇的儿子。
在村民的指引下,谢崚找到了他的家。
村民们说,这老妇和孩子都是个命苦的人,老妇年老得子,但孩子出生没几天,她丈夫就死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好不容易将照看孩子长大。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不久前,老妇带孩子外出砍柴的时候,没看紧孩子,让狼将人叼走了。
等她忙急忙慌叫了村民进山搜寻,当她将孩子从狼口下救下的时候,孩子的腿已经快废了。
老妇救了谢崚,谢崚信守承诺,会尽全力医治她的孩子。
军医上前来,给孩子包扎,他在沙场上见惯了世面,什么样的伤没见过,很快就开始为孩子包扎伤口,动作老练,干脆利落。
只不过,正骨剔肉疗伤,可不是一般小孩子受得了的。
一瞬间,惨叫声响彻小屋,连军医也没有想到,一个残弱的孩子,居然能叫得如此大声。
谢崚伸出手,摸向他的额头。
周围的侍从想要劝阻,但她的手已经搭了上去,将他蜷曲的发拨开,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眸,他的眼睛居然还挺漂亮。
不知道为什么,他呆呆地看着谢崚,安静了下来。
谢崚轻声安抚:“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过去的。”
军医这才注意到谢崚还在屋内,道:“殿下,您还是走远些吧,老夫下手可能有点残忍,你不能见血腥。”
谢崚道:“你都已经包扎完了,该看的全部我都已经全看完了,才和我说这?”
军医被她怼到没脾气,摇了摇头后继续包扎。
谢崚再次将目光看向床上的孩子,他已经在疼痛中微微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胸口起伏,一呼一吸地抽着气。
军医道:“算他命大,这都能熬到现在,以后腿可能会有点问题,一瘸一拐,但是命是保住了,但是,这样小的孩子,他娘死了,以后想要一个人活到长大,那就难了。”
对呀,他还那么小就没了娘,就算这次救了他,那以后谁来养他?
谢崚环顾一周,这才开始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破茅草屋,黄泥土做的墙壁,四面破洞,风就这样毫无障碍得灌了进来,因为晒不到阳光,比屋外还要冷上三分。
白色的墙皮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屋内除了稻草堆出来的一张“小床”这里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融雪后地上湿漉漉一片,踩在泥土好像踩在泡水的棉花上一样,可以挤出水来。
眼前的男孩子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就用破棉布裹着,食物更是搜遍整个房间都不到任何一点,孩子瘦巴巴的一个,很是可怜。
谢崚似乎想到了什么,让侍从去取来干粮包,问道:“饿吗?”
小男孩点点头,谢崚拿过两个白面馒头,放在他的嘴边,他似乎没有见过这么精致的食物,迟疑着不敢吃。
见谢崚久久没有离开,才开始动嘴,先是舔了一下,随即眼神中露出惊讶的光,抱着馒头咬了一口,又一口,开始大口咀嚼起来,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啃馒头上面。
吃完了一个,谢崚又递给他另一个,他抱着个大白馒头,朝着谢崚的方向,低低一笑。
谢崚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戳中,非常不好受,提着干粮袋子朝屋外走去,想要去找王伦。送佛送到西,她得给这孩子找个去处。
刚迈出房门,她忽然间停住了脚步。
她看见了许多双眼睛,在凝视着她,准确来说,那不止是一双双眼睛,而是一个个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
瘦得跟猴一样,衣服要么没有穿,要么穿不齐全,脏兮兮的,一个个趴在一座座茅草屋后面,窥探着她,窥探着她手中的干粮袋子,眼睛里泛着精光。
那一瞬,谢崚脑海中忽而闪过了很多话——
“荆州这几年都在打仗……”
“禾苗刚种在地上,还没抽苗,就被士兵给割走了,我们已经好多年没有收成了……”
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从小被隔绝在宫中,不会和底层百姓接触,她知道现如今是乱世,百姓过得幸苦,但是她从来不能够切身实地地去看见,去体会他们的幸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