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销骨立,日渐憔悴。
她明明才十六岁,正是青春年少,却被折磨成这副样子。
苏蘅止心口如同万箭穿心,无法呼吸。
他抓着窗帘,缓缓跪在床前,眼泪汇聚在下颌,低落在锦锻被褥上。
“对不起……”
他不该走的,他就应该陪在她的身边。
“对不起,阿崚……”
早知道之后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他一定会留在谢崚身边。
他只恨自己回来得太迟了。
他想要伸手想要拉住她的手,却又担心路途中沾惹上的灰尘弄脏她的皮肤。
这时候,谢崚的睫毛挣扎着翕动片刻,忽而睁开眼睛。
金色的眼眸蒙了白色雾霭,失去了神采。
两两相对,在苏蘅止怔愣的目光中,谢崚的眼泪先掉了下来。
“阿崚,你醒了?”苏蘅止还来不及惊喜,却看见谢崚又阖上双眸,眼泪流淌,流淌到她的发间。
“蘅止,我好累。”
她努力挪动着手,贴近苏蘅止的五指,扒拉着,“怎么办,我以后没有爹娘了。”
她的声音与气息微弱,几乎要消失不见,眼眶是红的。
她朝苏蘅止笑着,那是一种绝望的笑容,她轻轻蹭了蹭苏蘅止的手,微声道:“爹娘说得没错,我自小天资愚钝,我就是个傻子,明明知道未来的走向,却还是没有办法挽回一切。”
“或许八年前,你不该来找我,让我死在那个时候该多好。”
又或许,她就不应该恢复记忆。
她好像改变了未来的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们一家还是以如此凄惨的结局收场,她还不如当个孩子,无忧无虑地度过童年,直到死亡。
瞬间的死亡并不会让人感到太多痛苦。
最令人痛苦的,是温水煮青蛙,给她一丝希望,让她循着希望不断努力,为此付出自己的一切,以为自己可以改变结局,却忽然间迎头给她一棒,让她眼睁睁看着希望破灭,还不如从来没有过希望。
“所以啊,”人悲伤到了极点,是会笑出来的,谢崚就是这样笑着,“蘅止,别管我了,我早就该死了,这些年的时光,是我偷来的,不属于我。”
“我死后,你回徐州吧。”
没办法了,她的伤,永远也好不了。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她活不了多久。
能够在最后见一面苏蘅止,她的心愿已了。
苏蘅止父母俱亡,但苏家尚在,徐州百姓对苏家的拥戴尚存。
看天下局势,只怕不久之后,十三州将会分裂。
这个年头,皇帝都不好当。
徐州有重兵把守,又广积粮,足以支撑他和苏家生存,今后慕容家无论是哪位帝王上位,都需要拉拢徐州。
不嫁给她,苏蘅止可以过得更好。
他从年少起就是个天才,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他的天赋建功立业,谢崚觉得,自己耽误了他。
但是幸好,没有耽误太久。
苏蘅止也还年轻。
她缓缓闭上眼睛,眼泪依然在流淌,苏蘅止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简直不敢相信她说的话。
在他的记忆里,这世上好像没有什么能够打倒谢崚,她能够接受父母的决裂,熬过多年的病痛折磨,他握紧了谢崚的手,力气大到要将她骨头捏碎,“谢崚,你就想要这样子抛下我吗?”
苏蘅止还是第一次在谢崚面前表现出如此强硬的态度,他俯身将她搂起,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两道身影紧紧贴在一起。
“起来,你起来喝药,吃些东西,你活着难道就是为了你爹娘的?你就不为你自己想想吗?”
“两位陛下在天之灵,想要看到你变成这副样子吗?”
眼泪顺着少年的眼睛滑落,将他额头的朱砂痣衬托得格外艳红,如神佛垂泪。
谢崚的身子一次次从她怀中滑落,他又不断将她抱起来,搂紧。
他也不管会不会碰到谢崚的伤口,越抱越紧,声音哽咽,“我想你活着,我不求你为我而活,我只想求你,为了自己而活,谢崚,你听见了吗?”
杏桃正好端着刚刚熬好的药和小米粥上来,本来是想让苏蘅止劝谢崚吃下去,可是看到这一幕,红着眼离开了,给两人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这些天不是没有人劝过谢崚,只是旁人也只能', '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