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晃着碗,“很久没有亲手做过吃的,有些生疏了。”
掌握不住火候,肉熬得有些老了。
这些话,慕容徽从来没有听谢鸢说起。
她的人生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在她成为女帝之前,她做宫女、逃难,吃不饱穿不暖、被虞谦折磨的时候,另一半,她御极九尊,君临天下。
她从不喜欢提起自己的过去,好像这些事情是她的耻辱。
慕容徽在床上听着,忽而好奇,“你为什么不喜欢提起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吗?
谢鸢捧着碗,若有所思。
不喜欢提起吗?
也不是,她的童年里有芳姬,她凭借自己的力量躲过了匈奴的屠杀,逃难到南方,还反杀了虞谦。
她的一生,没有什么不值得提起的。
唯一的龌蹉,是两个跪下求人的时刻,都和慕容徽有关。
片刻后,她喃喃道:“也没有人问我啊。”
所有人都知道谢鸢曾经是虞宫中的奴隶,但真正知晓她回去唯有少数几个人。
没有人活得不耐烦了,会刻意去问她的过去。
谢鸢看向床上的慕容徽,“你从来没有问过我以前的事情。”
慕容徽恍惚着,他似乎从来都不了解谢鸢。
慕容徽说,“你也好像没有问过我的过去。”
他年幼时被父亲逼着练习骑马世间,送到长安为质的岁月。
这话一出,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他们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
慕容徽忽然想起一件事,“话说,当年我去长安为质,你为汉宫女,我们或许曾经见过的。”
说到这里,谢鸢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止住了话,“或许见过吧,只不过那时候我和你谁都不认识彼此,就算见过,恐怕很快就会忘记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袒露心扉,说那么多话。
他们原来志趣相投,有那么多话可以说。
天慢慢黑了,屋里一点火也没有。黑暗中,两个人的距离不觉间近了一些。
慕容徽说:“其实,你可以问我。”
“什么?”
“我以前的事,你可以问我。”
谢鸢试探性地问:“什么都可以问吗?”
慕容徽表示同意。
谢鸢懒洋洋地开口,“你来到楚国之前,你以前有没有喜欢过别人?贺兰太后有没有给你订婚?”
慕容徽被她呛了一下。
怎么问些这样的事情?
幸好屋内被黑暗笼罩,谢鸢看不见他发红的脸色。
“那就是有咯?”谢鸢故意撩拨他似的。
慕容徽吞吞吐吐地开口,“没、没有。”
“你是第一个。”
也是唯一一个。
他咬着字,说得非常艰难。在相爱的时候,最先说出口的人,就等同于先服软,服软就输了。
慕容徽不想做输家,但是他们两个,总要有一个先低头。
说出口后,他的心里感觉轻松多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你呢?”
谢鸢忽然生出了想要逗一逗他的心思,说道:“我喜欢过一个人,从我十二岁那年就喜欢了。”
慕容徽愣了愣。
谢鸢的神思走远了,飘到了当年那个雪天,“那年,我的母亲生了重病,可我没有钱给她买药,是一个贵族少年给了我银钱,让我可以买通御医,给她治病。”
“即便阿娘最后没熬住,我还是很感激那个人,记了一辈子。不过那个人出身显赫,我与他有云泥之别,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和他,完全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那一刻,谢鸢听见了慕容徽心碎的声音。
许久之后,慕容徽才似乎鼓起勇气开口,“谁?”
谢鸢回以一声轻笑,“你猜?”
慕容徽没有猜,他闭上了眼睛。
许久之后,谢鸢才发现他睡着了。
没意思。
正当谢鸢准备抱着被子,在床下将就一宿的时候,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身影,不大的一张床,慕容徽给她腾出来半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