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怎么应答。我一个还没结过婚的人,在一个拥有三次婚姻经历的优雅老太太面前,毫无发言权。
“吃惊?”老太太靠在栏杆上,海风吹动她的裙角,“我一直有种开放的心态,但年轻的时候还是不免为一些东西迷惑。”
“什么东西能迷惑您?”
“第一次结婚我嫁给了一个商人,有钱;第二次结婚我嫁了个成分好的;第三段,我嫁给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可惜他不长寿,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要做的就是珍惜时光,我每年都要去旅行,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听听自己的内心;我要与世界同步,今天,是马龙珠的生日,她三十岁了,我希望她幸福。”
“马龙珠今年才三十岁?”我猛吸了一口气,我记得马龙珠来公司报名填表的时候,基本信息不止三十岁。
“小时候为了提早上学,改过一次身份证,后来就将错就错了。”老太太微笑说。“又说我什么呢?”马龙珠一身暴露走过来,还没热到那个地步,她就已经准备好了。甲板上有人开始吹口哨,远离大陆,远离熟悉的环境,所有人都放得很开,肆无忌惮。
老太太收了伞,转身,慢慢走开:“她从小就爱表现自己。”老太太眨眼,回眸诡异一笑。马龙珠站定了,双手叉在腰上,浑身上下也不知道哪来的气场。
“你才三十?”我下决心要戳破她的谎言。
“差三天,怎么了?”马龙珠没有为自己的谎言而脸红。
“我印象里好像并非如此。”
“你也没问过啊。”马龙珠撩了一下头发,“再说了,女人的年龄本来就是秘密,而且我是虚报了几岁,是报高,哪算罪过,我如果少报了几岁,才该杀。”
“那我该说生日快乐了?”我显然被马龙珠的气焰压住了。
“不用,”马龙珠一个漂亮的转身,“你主要为我奶奶服务,你能跟她说话我很高兴。”
好吧,你很高兴。但我想任何一个男人,听到如此论断,估计都不会太高兴。但好在还有碧海蓝天,有香槟酒、派对,以及好几个可以销魂的夜晚,没准还有艳遇。我的心属于史文婧,但哪个男人不需要透透气呢?偶尔的疯狂,也是生活的馈赠。我告诉自己,徐浩,你准备好了,接受一次疯狂吧。
我们的船开了一个半小时,当时颠簸了三次,差点没触礁,吓得好几个女团员花容失色。但正常行驶后,“劫后余生”的兴奋让我们这伙人更疯狂。
船慢慢入港了,是个小岛,当中是小山,圆锥形,小型的富士山似的;山上郁郁葱葱,山顶水汽环绕,好像一圈项链。海水碧蓝,细白沙敷在海岸上,沙上残留着海潮带来的贝壳和小螃蟹。岛上唯一的旅馆建在山脚,三层小楼,不高,掩映在椰子树当中,看上去倒还干净简洁。
“三天后我来接你们!尽情享受吧!”船长和大副站在船头朝我们挥手。我完全高兴不起来,跟一群陌生人,在鸟不拉屎的岛上待三天,匪夷所思,毫无意义,不真实程度好似童话。其实时至今日,我都不懂旅行的意义,在我心中,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其实只有家而已。
“确定要待三天?”我拎着船长给我的泳衣泳裤,还有一个大大的泳镜,失魂落魄地问马龙珠女士。
“你嫌太短?那七天?”马龙珠哈哈大笑,提着鞋朝旅馆走去。一群人,二三十个,全都该露的露,就我一个还正儿八经穿着短袖衬衫、长裤子。
“你不热?”一个哥儿们问我。我恨不得像敲椰子一样敲他的头。
抵岛第一天,我躲在屋里没出去,既然我的任务是陪老太太聊天,那我就去找她聊天;第二天,老太太要出去晒太阳,我没办法,只好跟着去。红白相间的遮阳伞下,我扶着老太太颤巍巍躺下,她戴着墨镜和大大的荷叶帽,十足潮范儿。我们前面,几十个男女分成两边在打排球。男的一律只穿内裤,女的大多比基尼,放眼望去,活脱脱一片肉林。
“徐浩没有谈过几次恋爱吧?”老太太总喜欢直呼我大名,我觉得奇怪,向马龙珠抗议过,说听上去怪怪的,像在叫同班同学,能不能改叫小徐。面对工作对象,我需要一些距离感。马龙珠说名字就是个代号,你计较那么多干什么。我说那她叫你不是叫龙珠么,小名。她圆瞪两眼嚷道,“你跟我比,比得了吗你?”我只好从命。
“奶奶……你……”我有些尴尬,太阳晒得我发昏。
“不要叫奶奶,叫许桂芬,我不是你的长辈,我们平起平坐。”
“许……许桂芬……这样不太好吧?”我发现跟她说话,无法用尊老爱幼的口吻。
许桂芬用胳膊肘支起身子,摘下太阳眼镜:“关于你,马龙珠都告诉我了。”
“你喜欢看一个叫苍井空的女孩子的电影,喜欢裸体在家里走来走去,养了一只猫,是前女友留下的,你还做爱情顾问,只是有点纸上谈兵。”
我惊讶得不知说什么好,与如此大年纪的人实现零距离沟通,难怪马龙珠愿意带着老人家来荒岛度假。
“接球!”远处传来叫喊声,我一偏头,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硕大的排球就击中了我的面颊,差点没把我的牙给砸出来。巨大的冲击力把我从躺椅上打翻,我坐在沙地上,十分尴尬。“来玩吧!”马龙珠跑过来,伸出一只手。我仰视她,反复想是否要伸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