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后背的衣服更是已经湿透,贴在他清瘦凸出的脊骨。
眼前的画面因缺氧而模糊成一片混乱光影。
他想喊,想求救。
可所有的声音全都化成稀碎徒劳的呜咽。
二爹……盛恪……
下一秒,陈思凌一声破了音的“傅渊逸!”骤然入耳。
他来给傅渊逸送水果,没曾想一进门却是这样让他差点心脏骤停的画面。
“逸崽!”陈思凌疾步过去,跪在地上将瘫软的傅渊逸半抱起来,“逸崽,逸崽,怎么了?”
“二、二爹……我、我……喘、不上……”傅渊逸看不清他,只胡乱地抓住他的小臂,“……我胸口……好痛……”
他的呼吸急促且浅短。
剧烈起伏的胸口看似在努力摄取,氧气却好似根本进不到肺里。喉间发出一连串破碎的吸气声,像是什么东西摩擦过铁锈似的,拉扯得陈思凌心脏都疼。
霞姨听到动静,小跑着上来,看到傅渊逸这般惊恐发作的模样,一下就哭了出来,她捂着自己的颤抖的唇问,“小逸,小逸这是怎么了?”
陈思凌托住傅渊逸软塌塌的脖子,将他按向自己的肩头,以保护的姿态裹住他。
另一手则压住他薄瘦的脊背,帮他缓和呼吸。
陈思凌用眼神示意霞姨去把窗关上,将窗帘也都拉上。
外面的嘈杂被隔绝,房间也骤然暗下。
屋内只余陈思凌低沉温和的轻哄,“逸崽,没事。不怕……跟着二爹慢慢呼吸……”
傅渊逸抓着他的力道很大,似是将他视作救命稻草一般攀着。
他在他怀里抖得如同失温,也无意识地一遍遍喊疼。
“二爹……二爹……我好疼……”
“好疼……”
喊得声音越来越哑,却执拗地一遍又一遍。
陈思凌哄着他,抱着他,陪着他,直到傅渊逸的身体一点一点回暖。
等到傅渊逸全然安稳下来,逐渐昏睡,他才把傅渊逸抱回床上,替他盖好被子。
他没走,反而盯着傅渊逸苍白的脸出神,慢慢的,自己也红了眼睛。
傅渊逸最后发出的呜咽乞求,始终凿在他的耳膜上。
也深深扎进他柔软的心脏。
傅渊逸的眼泪滚烫,低落在他的颈项,明明没有力气,却还是用力地搂着他的脖子,声声哀求:“二爹……你别恨我……”
“二爹,求求你……你别恨我……”
时间一晃,九年。
他和凌遇领回来的小黏人精是长大了……却是背着满身的伤疤地长大了……
被痛苦与愧疚啃咬得千疮百孔地长大了…
而他这个当二爹的,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他内心的恐惧。
不是源自于车祸。
不是因为疼痛。
而是十三岁躺在病床上的傅渊逸,知道他曾经有那么一瞬恨过他。
有那么一瞬后悔过。
有那么无数个日夜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于是选择逃避。
所以……
所以傅渊逸从那时起便选择了沉默。将愧疚、恐惧、疼痛、失控全都咽下。
他还记得傅渊逸十五岁生日那天,他陪他看过一部动画——《星际宝贝》。
他笑傅渊逸看个卡通电影哭成泪包,傅渊逸吸着鼻子跟他装可怜。
“二爹别笑我,快给我擦擦。”
五岁的时候,他给傅渊逸擦过眼泪。六岁、七岁……十岁……十二岁……他都给傅渊逸擦过眼泪。
可十三岁,傅渊逸最疼的那一年,眼泪是自己擦干净的。
“史迪奇可以告别吗?”
“可以。”
“她们是谁?”
“她们是我的家人。我自己找到的她们。”
“一家人就代表了没有人会被抛弃或者遗忘。”
电影结束,傅渊逸又是眼泪汪汪,他枕在他腿上,手里捏着他的衣角。
“二爹……”傅渊逸嗡声嗡气地喊,“如果哪天你要走,你记得跟我说。”
他在傅渊逸的脑门上用力弹了一下,打得傅渊逸嗷嗷喊疼,“我走去哪里?”
“不管去哪里……都,要和我说,好不好。”
“就你烦人。”
“好不好啊,二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