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容戚微微眯着眼。
“你还算是有点眼力见……可惜,原因就是你。”
“邹家答应了他用尽一切力气找七年前那个消失的监护人,所以他答应了。”
“被邹家收养,是要签订协议的——他这辈子至少要参加一次圣选。从某种意义来说,我还真佩服你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啊,看来我是亏欠了他,周公子是这个意思么?”
周容戚冷笑,“究竟有没有亏欠,你自己应该有眼在看。”
“时渊序没有跟我以外的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他觉得这样很丢脸,甚至跟我说‘要是真的到了圣选那一天的时候,他会选择直接与神庭刀铤相接,把自己的命送出去也比成为他们的一份子好’——”
“明明这对于当时只有十几岁的他,是不公平的协议。他大可以直接反抗和毁约,可直到现在……”周容戚偏过视线,像是掩饰眼中深处的不甘,“他从来没有提出过异议。”
湛衾墨目光怔然了几分。
完全不像是向来淡然自若的他该有的反应。
可脑海中,那个倔强的身影要生生掏出长剑与手持镰刀的审判官们决一死战,下垂眼更是像弯刀似的,不惜一切也要跟他们拼命。
而圣选,却是成为这些刽子手、这些神庭成员当中的一员。
一个倨傲、不甘、倔强的灵魂。
却唯独在这个选项前心甘情愿地折腰了,将自己的尊严生生折了下来。
而对方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他?
湛衾墨淡漠至极的面庞,俨然就像是神像肃穆的面容,忽然剥离掉了一层。
向来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的他忽然胸口发疼,连带着头脑都牵扯着无数的丝线。
无数碎片、沾着血的场景同时涌入脑海中、心胸中,那本来空空如也的胸腔,竟然弥漫着是苦涩、酸楚、哀痛、哀怜……
无动于衷。
从容有序。
一向如此。
可心里却弥漫着无法抹去的疼痛。
撕扯着的,竟然是他一样如面具般的面庞。
连带着,是那些陌生却又熟悉的回忆,一同涌入脑海……
原来一旦感受到人的情绪,竟然是这般心痛的感觉么?
既然一定要参加圣选,为何又要跟家族唱反调,跟军队作对,跟神庭逆反?如此前后矛盾的行为,简直是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呵……小东西,还真是有趣呢。
就像是要说服他,其实所谓的邪神,终究是个冷漠无情的骗子。
少年用尽了一生的信仰,来追光,可那光却是引入人堕入深渊的陷阱。
身下的黑影甚至都狠狠一颤,无心之人不应该有的疼痛感,竟然蔓延至了本体。
湛衾墨却很快掩过不适,目光只是轻轻地拂过周容戚。
“如果你来是为了说这些,那你可以走了。我倒是会为周公子的坦诚表示感谢,不过,你也不会接受我的谢意吧?”
“我没让你把他带走。”周容戚没料到这个冷清冷漠的男人,终究脸上不见半分愧疚的神情,“一个食言的人,今后也一定会食言。我不能让你再一次伤害他。”
“湛衾墨,你敢发誓,以后就不会再像七年前一样,义无反顾地离开他么?”
“你和他,根本就不对等……他对于你来说,就像是路边随手捡的一只小狗罢了,可你对于他来说,远远不止这些。”
“我不允许你带他走。”
湛衾墨凤眼微微上调,紧抿的唇此时却凉薄地勾起。
“周公子,你似乎并不知道我消失的这几年是为了什么。”他缓缓地轻抚着怀里人额前的碎发,目光那一霎那浓郁得很,“我回来,便是为了与他重逢。”
语气轻薄却字字掷地有声。
周容戚视线颤动,“开什么玩笑,你可是生生错过了他七年的时间,人生有多少个七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