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监护人”“私人医生”“主人”为名的男人,终究成了肆意匍匐在他身上的猎人。
时渊序故意错开对方的身躯,让肘部往旁边一靠,径直打开了车窗的升降按钮,让冷风径直吹进了昏暗的车厢内。
“把我拐到一个这么荒无人烟的地方就为了做这档子事,”时渊序幽幽地说,“湛衾墨,你刚才急急忙忙带我走,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他顺便一脚踢到了悬浮车内测的一排座位按钮,把这大床房直接摆回了正儿八经的轿车车厢。
湛衾墨神色幽深觑了他一眼,倒也不说什么,慵懒地靠回了副驾驶座位,“宝贝,你在会场的时候,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闻言,时渊序的心就这么一顿停,然后再突突作响。
刚才就在宴会会场,在邹家一众长辈找到他之前。
他一直就傻愣在原地。
在湛衾墨义无反顾转过身离开的时候,他意识到也许这是对方最后一次给他机会。
仿佛七年前那个小孩一无所有也要捧上所剩无几的一切,来换得大人的一点施舍似的。
然后他亲口说,他答应了,做他伴侣。
可此情此景,他却没有了承认的勇气。
承认,就等于承认他无可救药地沉沦到对方设置的温柔陷阱。
承认他再也离不开对方的依靠。
那么,对方如果又义无反顾抽身而去的时候,他又要像那个可怜的小屁孩一点一点重新粘回一颗心脏,再佯若一切没发生过么?
时渊序的面庞褪去了半分酒意,他直直地看回湛衾墨,“……我现在没有那个心情跟你解释。”
得知邹家有可能让他通过那个手术解决掉那个身体的隐疾后,他的心便像是被一层无形的手拢住了。
如果以后没有变身期。
倘若,倘若从此之后再也不需要依赖对方呢?
这样他就不必再指望这个男人了,不必……再牵连对方了。
那孤注一掷的告白——还是因为他的内心的怯懦吧?
“真可惜,我专门带先生来这良辰美景,就是为了给先生一个机会呢。”男人缓缓道。
如今车厢内的视野本就昏暗,可时渊序分明看到了湛衾墨那双沉灰色的凤眼渐渐地变得深了几分。
“我更不会介意时先生依靠我——哪怕你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那也无妨。至于你那微不足道的小问题,对我而言不过是随手轻易解决的事情,可哪怕是这样,你还是不愿给我机会么?”
语气轻柔得很,却又疲惫得很,以至于带着一层难以接近的凉意。
“我说过来日方长,我便给你承诺,这样你也能放心我不会走远。”对方指尖就这么拨开了他耳边的碎发,“还是我太惯着你,让你以为我本来就慷慨?”
那手指却猛地撇开,恍若它的主人不过是一时兴致才起了触碰的心思。
时渊序薄唇颤了颤,他哑口无言地看向湛衾墨。
亦如想到那天晚上。
“我要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跟我纠缠下去,直到世界尽头。”
淡漠的语调,却如此掷地有声。
一直在他身后的人,就是这个锱铢必较冷漠疏冷的男人。神庭、黑市的买家、军官……甚至都不是对方的对手。既然如此,他甚至不必担忧对方被自己牵连。
可命运总是在他肆无忌惮毫无保留依赖的时候——又抽走了他的一切,家园是,七年前也是。
他要如何——才能劝自己不要害怕?
他要如何——才能劝自己相信……
“嗯,”湛衾墨骨节分明的指扭开了启动钥匙,目光不再看他,“我送你回去。”
“湛衾墨。”
时渊序忽然开口。
落针可闻的车厢内部,他声音嘶哑得很,就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狼犬,将五脏肺腑所有涌动的热血和脏器都掏了出来。
“你说的那么轻巧,好像我只要答应了,就万事大吉一笔勾销了,你以为我就可以这么轻松地……答应你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