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阳心中却是雪亮,这张元宝的举动实在是古怪至极,若非事出有因,绝不可能將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认作儿时至交。
他心中暗自冷笑:哼,小子,跟我玩这套虚情假意?
小爷可是从百年后而来,童年记忆里除了动画片里的葫芦娃,就是大闹天宫的孙猴子,跟你能有什么交情?
你既然要演戏,那我便奉陪到底,不把你底细探出来,岂不可惜了你这番盛情?
要说崔九阳心眼儿里,有时也確乎藏著几分促狭。
两人畅谈童年趣事时,他全是信口胡询,给张元宝编造了诸如“某日爬树掏鸟窝不慎掉进邻居家茅厕粪坑”、“又一日嘴馋偷摸去勾栏院吃人家点心,被妓女泼了一头一脸洗脚水”之类的滑稽事。
张元宝对此居然也毫不含糊,每一件都坦然认下,还故作羞郝地摆著手,连连说道:“哎呀,九阳,快別提了,快別提了!都是些陈芝麻烂穀子的事,你怎么还翻出来取笑我!”
旁听的张老头儿和张老太早已听得膛目结舌,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咱家元宝什么时候干过这些丟人事儿?
崔九阳与张元宝聊得热络,说的都跟真的一样!
这俩人,一个敢编得绘声绘色,一个竟敢全盘认下,还配合得天衣无缝,真跟当年確有其事一般!
不知不觉,已到傍晚。
李老爷和李奶奶再次出来相陪,依旧热情挽留他们用晚饭,席间又是热热闹闹地摆了一大桌丰盛菜餚。
席间,张元宝突然开口说道:“我与九阳兄多年未见今日重逢,实在是太高兴了!
孩儿想留九阳兄在府中住下,反正九阳兄也说暂无要紧事,还要在天津城逗留几日,这几日便让他好好陪我四处走走,敘敘旧情。”
李老爷和李奶奶闻言,立刻在一旁含笑帮腔。
李老爷抚著鬍鬚道:“是啊,崔小哥,既然与元宝多年未见,便在府中住下吧,也好让元宝儘儘地主之谊。”
李奶奶也热情附和:“正是正是,元宝这孩子,平日里也没个年纪相仿的朋友一同玩要,你就留下来多住几日,陪他热闹热闹。”
李老爷更是话锋一转,看似隨意地说道:“我在这天津卫也认识些跑船运货的朋友,说不定还能给崔小哥你牵牵线、搭搭桥,多些生意上的门路呢。”
张老头儿和张老太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对李家本就心存芥蒂,此刻自然不敢擅自替崔九阳做主,但此事又关乎孙子,只得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崔九阳,由他定夺。
崔九阳心中早有计较,闻言自然是满口答应:“那敢情好!如此,便多谢李老爷、李太太和元宝的盛情款待了!小子我恭敬不如从命!”
他心想,这李家的饭菜確实可口,主人家又这般热情,住下正好,也方便他暗中观察,好好探究一下张元宝究竟是何情况。
不管这李家一家人出於何种目的留他,对他而言,都正中下怀。
送张老头和张老太出门时,崔九阳和张元宝一直送到了李府大门外。
张家老两口被招待得酒足饭饱,李府还特意派了一辆马车,要送他们回家。
看著马车旁张老头和张老太那欲言又止、满脸担忧的神情,崔九阳趁著张元宝与车夫交代事宜的间隙,不动声色地给他们使了个安心的眼色,示意他们不必担心,一切有他。
同时,他又示意他们,回去后务必好生照顾留在那里的白素素。
老两口看到崔九阳胸有成竹的眼神,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毕竟,当初张元宝也是在李家住著住著,就变得与李家日益亲近,与自家日渐疏远最终几乎成了李家人。
如今崔九阳还有个妹妹在他们家中等著,想来他为了妹妹,总不至於也变成李家人吧?但愿如此—
暂且不去管满心忧虑、乘车离去的张家老两口。
崔九阳与张元宝返回院子內时,天色已然擦黑。
张元宝显得兴致极高,坚持要崔九阳与他同住一个房间,说要抵足而眠,彻夜长谈,重温儿时情谊。
崔九阳心中暗自好笑,不知这小子是从哪本旧戏文里学来的这些做派。
不过,他既然执意如此,自已也乐得答应,正好晚上可以给他检查检查身体,研究一下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