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醒河央作者:中秋
第5节
“小姐,什么事情?”应声,继续给夏月白的伤处抹药。
“是……关于王的。”
沾着药膏的手指停了一下,接着涂药时,佩妮为难的开口:“小姐,我不能议论王,这是死罪。”
稍微侧过身,抬头看着佩妮,皱起眉,哀声求道:“这里除了你我,没有别人,没关系的。佩妮,你就告诉我王的事情,我想知道。”
犹豫,踌躇。“这……”
“佩妮。”试着摆出季惠每次求她一定会用的小狗神情,眨了眨眼睛。
“好吧,小姐,你想知道什么?”
甜甜地笑起,怪不得每次自己见到这个表情都会投降,原来真有这么大杀伤力。“王,她是不是真的曾经下令杀掉了很多的战俘?”
“是的,那是四年前的事情。”
“为什么?他们已经是被俘,干嘛非要杀掉他们?”关于这一点,夏月白一直不理解,战俘变成奴隶,不是古代社会处理战利品的惯例吗?那些都是免费劳动力,胜利者不可能舍得放弃那么多的战俘。
“小姐,王杀掉那么多战俘,是有一些……不对,但也是有原因的。”佩妮拿过瓶盖塞住瓶口,小心将药瓶收在柜子里,返回桌旁。
“是什么?”蹙眉,不论原因是什么,这样的屠戮都是血腥残暴的象征。
“四年前,王亲征叙利亚大获全胜,收复了被叙利亚人侵占的西奈半岛。那一年,正好又是王的二十岁生日,埃及全国举行了长达一个月的欢庆,尼罗河上下游的所有城池的执政官,都前往底比斯朝贺。上游菲莱城的执政官迪夫提,带着小女儿苏妮丝一起来到了底比斯。”帮着夏月白整理头发,佩妮回忆起那次热闹非凡的庆典,集市全天开放,轻歌漫舞随处可见,底比斯的夜空被火光照的雪亮,犹如太阳从不落下。
“有一次,战俘奴隶来表演,几个能接近王的战俘突然偷袭王,大家都惊呆了。苏妮丝奋不顾身地冲上前,挡在王的前面替王挨了一刀,这次袭击失败,王才下令处死了所有叙利亚战俘,将近五万人。”
“原来……一怒为红颜。”恍然大悟,这个看似冰冷无情的埃及女王,也曾被爱冲昏了头,做出屠杀战俘的愤怒决定,背负了一生嗜杀暴君的骂名。
“什么是红颜,是红色颜料吗?”歪着头好奇的问,夏月白所说的很多词,都是稀奇古怪的。
“以后解释给你听,你继续说。”蓦然,对这个叫苏妮丝的女孩很感兴趣,她居然奋不顾身地保护图萨西塔,以身挡下刺客的刀。这种无畏的勇气,大概也让图萨西塔备受感动。
“苏妮丝留在宫里养伤,王经常去看望,时间久了,两人有了好感,苏妮丝搬入了阿蒙宫,成为了王的侍寝。”佩妮继续诉说,那年自己被父母卖掉,幸好买她的人是给王宫挑选侍女的官员,否则她的命运很可能是死在肮脏的酒馆里。
“那个……佩妮,我一直都想问你。在这里大家能接受这种,嗯……同性之间……生活在一起。”有些别扭的开口,实在不理解为何三千多年前的人,对同性相恋如此习以为常。反观科技发达的现代人,却指责多于赞成,鄙夷多于包容。
看出了夏月白的窘迫,佩妮脱口而出的话,显得理直气壮。“小姐,我不知道你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不过在我们这里,只有王室或者贵族,才会出现一些同性共室的事情。那些贵族老爷,谁没几个男宠。女人之间,为什么不行呢?”
“……”面对佩妮的问题,夏月白竟然哑口无言。
“小姐,你还继续听苏妮丝的事情吗?”
“听,你说吧。”
“王很宠苏妮丝,苏妮丝总向王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一会儿要给父兄升职,一会儿要给族人赏赐田地奴隶等等,王都一一答应她了。但是,随着苏妮丝的要求越来越多,王有些不高兴,慢慢疏远了她。”有个小侍女抱着一盘糕点送到门口,怯生生地朝屋里张望。
佩妮发现了她,走过去接过银盘,拿了一枚点心塞进小侍女的手中,年幼小女孩的脸上扬着幸福的笑,站在门外朝着夏月白颔首,捧着点心小跑着离开了。
“我记得,是那年收获季的时候,王的精神不太好,甚至连着好几天不去议事厅,大臣们议论纷纷。以往只要王在底比斯,每天都是必去议事厅接见大臣。巴哈里大人、乌纳斯大人、霍克提莫斯将军,还有马里埃将军,他们四人来到阿蒙宫求见王,却被苏妮丝挡在门外。她说王最近心情不好,不想见任何人。”转过身走到桌旁,放下银盘的时候,佩妮微皱着眉,仿佛又看见了那年原本应该欢庆的收获季,最后变成了底比斯王宫的一场劫难。
“几位大人没有办法,谁也不敢擅自进入王的寝宫,于是,他们只能去找阿尔尼斯殿下,那时候殿下还住在底比斯。阿尔尼斯殿下求见王,苏妮丝也不让,她质问殿下公然闯王的寝宫,是不是想造反。”
“就是王的亲哥哥吗?”那个叫阿尔尼斯的人,是她返回家园的唯一希望。
“对,他是王同父同母的亲哥哥。阿尔尼斯殿下对着当时在场的所有人说,闯宫是他一个人行为,与其他人无关。如果王生气要处死他,他心甘领命。然后,让侍卫闯入阿蒙宫,才发现王已经陷入昏迷。”
同年,阿尔尼斯突然决意搬到孟菲斯,不管图萨西塔与众人如何劝说,他固执己见地离开了底比斯。
“苏妮丝被抓,她承认是她给王喂食了迷药,致使王昏迷不醒,这是她父亲主使的。也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迪夫提在菲莱城起兵的消息,马里埃将军领兵去菲莱城平定了内乱,杀掉了迪夫提及其党羽。”
那个时代的内乱,往往与外敌入侵同样的危险,掌握了军权又心怀叵测的大臣,绝对和外邦野心勃勃的侵略者一样可怕。
“王苏醒后得知了一切,大臣要求王杀了苏妮丝,王将她关押起来。后来,苏妮丝天天要求见王,王都没有见她。”
为情所困,不论出身……身为帝王的人,也逃不开痛苦抉择的时刻,图萨西塔虽然憎恨苏妮丝的背叛,仍然还是狠不下心杀掉她。
“后来,苏妮丝在牢房自杀了,王立刻赶去,苏妮丝临死前对王说了几句话,大家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看见王对她点头,苏妮丝最后在王的怀里咽了气。”佩妮流露出一丝怜悯,苏妮丝会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一来是因为父族的妖言迷惑,二来也是因为图萨西塔对她逐渐冷淡,令她产生了恨意。
微惊,听到苏妮丝自杀的瞬间,夏月白伤感地皱眉,为苏妮丝的无知愚蠢,亦为她的悲凉结局。
“王派人送苏妮丝的遗体回菲莱城,葬在城边。自此之后,阿蒙宫没住过外人,只有王一人独居。”重重地叹息,低下头,佩妮的声音越说越低。
风从身边飞过时,夏月白侧目看向窗外摇来晃去的树枝,斑斓的阳光为这一抹浓荫平添了灿烂的生机……
她同情图萨西塔的遭遇……遇见,相爱,背叛,失去……她经历了一段感情从绽放到凋零的全部过程,这样的过程足以摧毁一个人,也足以改变一个人看待事物的观点。
何况,对于一个王者而言,感情的背叛,简直是不可原谅的奇耻大辱。
或许,这就是图萨西塔为何执政严苛到不近人情的原因;或许,这就是她为何暴戾乖舛到毫不留情的原因;或许,这就是她为何性情倔傲冷漠到距人千里的原因。
她,被自己那段真心付出的感情伤害了。
所以,她宁愿用万劫不复的行径统治一个国家。
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觉得,不会再一次……被背叛。
作者有话要说:传说中又乱又疯的平安夜要来了!!
☆、第十一章
夏风挥舞着阳光的刀刃,毫不留情地灼伤了接近午后的空气。尼罗河的河风,奋力抵抗着烈日高温,呼啸的风带着逐渐升温的气流,飞越高大的宫墙奔腾在磅礴恢弘的王宫,将仅存的一丝清凉吹入石柱林立的大殿。
宽敞的走廊,流动着精致的慵懒气息,长藤青蔓垂动在微热的风中,一丝软绵绵的无力,投在地面的阴影懒懒地攀着精美的栏杆,像一群休憩的小兽,安静而乖巧。
“看见佩妮了吗?”三个捧着水壶的侍女走来,夏月白迎上去问。
侍女颔首。“小姐,佩妮出去了。”
“哦。”笑了笑,身子一侧让出路,让她们过去。
晃着手臂,百般聊赖地在阿蒙宫兜了一圈,温度越来越高,琢磨着要做点什么打发午后的空闲时光,想了半天,一无所获。
来了二个月,一直待在王宫,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古埃及的城市到底是什么样子,对这座世人眼中伟大的底比斯城更是一无所知。
底比斯,是一座充满神奇色彩的古老城市,第十一王朝开始它顶替了孟菲斯的王城地位,埃及的权力宗教中心被迁至此地,更被古希腊大诗人荷马赞为“百门之都”。
这座巨大的城市横跨了尼罗河两岸,位置处于河流的中游,是一座当时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美丽城市,底比斯的兴盛衰败就像古埃及帝国在历史中兴衰的一个缩影。
想走出王宫,像兴奋地游客一样,仔细浏览这座令考古学家迷恋癫狂的古代都城。
而自己则比那些考古学家都要幸运,她可以走在几千年前的热闹街道上,欣赏着没有被岁月摧毁,迄今为止完好无损的城市景貌……前提是,她能出宫。
用力踢着小石子,怅然,叹息。
石子翻滚着撞上台阶,蹦达几下跳入草地,不见了。
抬头,望着一栋宽廊高檐的建筑物,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阳光很刺眼,抬手遮住额头,视线因为一片阴凉而清晰起来。
这是一栋掩映在茂密树荫下的白色宫殿,独立于其他宫殿,高度大概有三层。
二楼的位置从层叠浓密的植物中露出一星半点的白色,那是一个突出的平台,精美而沉默,勾勒着中午嚣张的金色光线。
偏着头,打量了片刻,黑眸环顾着四周,最后锁定在走廊正中间的一扇白色大门。与其他宫殿的大门不同,这扇木门没有雕刻任何神像,只有一些缠卷放纵的粗犷花纹,很古朴漂亮的图案,样式虽然简单,却不失精致,往往越是简单的东西,越能体现匠人的雕刻技艺。
这里一定就是图萨西塔的寝宫了。
寻思一番,只有这个解释。阿蒙宫的其他地方,已经被她走遍了,唯独这里似乎还没来过。
住进阿蒙宫的这些日子,还是第一次如此接近她的寝宫。说不好奇是骗人的,古埃及法老的卧室,谁不想看一眼。
两条腿完全被好奇心驱使着,踏上台阶穿过走廊,站在巨大的门前,夏月白抬手轻轻地推开半扇门。
厚实的门,缓缓张开一条缝隙,一股香味奇异的凉风从门缝钻出,猛然扑面而来,夏月白冷不丁愣了一下。
“有人吗?”探头朝里面小声的问,底气不足的声音,有点颤抖。
回答她的,只有门中的一片寂静。
又问了一次,她都不知道自己干嘛这样多此一举,这个时候,图萨西塔不是在议事厅和大臣商量国事,就是在某个大殿接见外国的使节,这里不可能有人。
左顾右盼,庭院和走廊都空无一人。深吸气,鼓足勇气,借由刚够一人挤入的门缝钻进房间,身影一闪消失在门里。
顺手一带,小心地将门合上。
目光所及之处,有三种颜色黑,白和金。
黑色的大理石地面,白色的雪花石房顶,宛若一片夜空与大地颠倒的世界,金色的立柱支撑着这个急剧视觉冲击力的庞大空间。
脚下光滑的地面,隐隐约约浮显出自己的倒影,以及裙子下面犹豫不决的步伐。
漫步在高大的厅堂,这里与自己想像中的样子完全不同。以为这里会被金光闪闪的黄金包围,然后在配以眼花缭乱的珍稀宝石,穷奢极欲的装饰,打造出一个极尽奢迷的殿堂。
没想到,这里随处可见最多的东西,竟然是……各种形状的石头。
石头地面,石头墙壁,石头屋顶,石头桌子,整个一个石头的世界。
坚硬却古朴,冰冷却干净,仿佛回到了一个更加遥远的年代,静谧沉寂的一如天地之初。
正厅的两侧,对称有两扇一模一样的门,唯一不同的只有门上雕刻的神像,左侧是埃及女神伊西斯,右侧是太阳神瑞。
挑了右边,因为那门虚掩着,夏月白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接近门旁,夏月白就发现虚掩的门扉上反射出一片光怪陆离的颤动斑斓,宛若粼粼波光的湖面,又像揉碎洒落的阳光……些许虚幻的光影,些许耀眼的美丽。
猜不透是什么东西能折射出这片犹如钻石般剔透的光影,夏月白小心翼翼地将门拉开,好奇地走进去。
终于找到了那片斑斓光影的来源
一方池水,一泓清波。
与地面齐平,占据了半间房面积的大水池,碧绿色的水面,轻波微漾的迤逦涟漪,反射着窗口投在水面的金色光晕,层叠散碎的光斑又被折射在墙面及门上。
这是泳池,还是浴池,或者两者都是。
不禁感叹,古代的君王真会享受生活,就算是紧邻着沙漠,在唯一的水源只有一条尼罗河的情况下,仍然保持着极度挥霍的奢靡生活。
相比之下,自己的浴桶,简直就是站在巨人面前的小矮人。
房里有一些桌椅柜子之类的简单家具,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软榻,上面随意摆着几件衣服,垂在榻外的衣角,微风中兀自轻漫的摇曳。
环顾四周,夏月白感叹之余,也真的很佩服建造者的独具匠心。为了提高浴室的私密性,除了窗帘,更在水池的四周装上了纱帘。
青白色的细亚麻帘子,一半被束起,一半飘荡在池边,冗长的边缘浸入水中,随水逐波地游曳荡漾,就像一片从房顶流泻下来的浓雾拢在池畔,如云似烟。
走到榻边,伸出的指尖停在半空,离那件长袍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她认识这件衣服,这是图萨西塔平时穿的长袍。
无袖的外袍,领口和下摆用金线绣着奇异漂亮的花样,像是一种比古埃及文更加遥远古老的象形文字,夏月白甚至不知道这些神秘的图纹能不能称得上是文字。
犹豫了片刻,摸着搭在榻背上的衣服,指下一片温凉的触觉,丝丝缕缕的暖意好像还留着衣服主人的体温,顺着指尖渗入掌心。起伏地呼吸里涌入一股异样的香气,不是花香的甜腻,不是香薰的浓郁,似是茶的清淡,又如烟的缭绕,带着一点点不易捕捉的缥缈,诱人的味道,好像比醇香的美酒更加沉醉人。
身后的池中有丝微不可闻的动静,太过于专注手中的奇妙感觉,夏月白并未发现。
“你在干什么?”
突兀的一声,在背后不愠不火地响起,有种午后阳光的慵懒调子。
吓了一跳,猛然回身,手里紧抓着白色的长袍。
惊骇的黑色眸子投入嘲讽的棕色眼睛,夏月白的视线顺着那张沾着水珠的俊美脸庞缓慢下移……微仰的下巴,修长的颈项,平直的肩膀,均匀的锁骨……饱满的……胸部!
“啊”尖叫,很轻地,更像倒抽一口冷气的吸气声。偏开脸的瞬间,她喉咙一紧,喊道:“你、你快穿上衣服!”
这位埃及女王,站在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一丝|不|挂的。
搞什么鬼名堂!
“那你先要把……我的衣服给我。”那句“我的衣服”她说的极慢,浓浓的眉轻蔑地挑起,唇线的弧度涨满了戏弄的意味。
“给你!”意识到她指的是自己手中的衣服,夏月白抬起手,脸仍然别扭地偏着,紧盯着屋角的漆金柜子。
拿过,好像沾上什么脏东西似的,轻轻抖了抖,并未直接穿上身。赤着脚,从夏月白的身旁走过,弯腰捡起软榻上的贴身衣物先套上,又拎起中衣穿在内衣的外面,最后才将那件夏月白给她的长袍穿好。
捡起挂在扶手旁的软金腰带,慢条斯理地缠上,修长的指将嵌着蓝宝石的勾扣搭好,由始至终一直看着夏月白,而夏月白的视线却由始至终地盯着别处。
“你怎么在这里?”调整腰带的紧松度,指尖捏着衣领整理一番,坐下,悠闲地翘起腿,淡漠地棕眸荡漾着少见的戏谑光泽,不紧不慢地话音,比直接的责问更加让人无地自容的尴尬。
听见衣料的摩擦声,知道她已经穿好了衣服,夏月白的脸皱成一团,自认倒霉地紧蹙眉头,沉默了片刻。
“我……路过。”开口的瞬间,她简直太佩服自己蠢到无下限的智商,这种脑袋到底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挑眉,笑。“从我寝宫里面?”
“……”大脑在尖锐地提醒着自己,不要在说话了,否则她会死得相当难看,死在图萨西塔折磨人的眼神里。
向后一靠,一只手臂伸平搭在软榻的靠背,线条结实的优美手臂,零星的水露在麦色的皮肤上闪烁,伴随着她的指尖偶尔敲打一下靠背的动作,小巧的水珠颤巍巍地从手臂滑下,无声无息地落在榻上。
“先是闯进议事厅,后是溜入我的寝宫,你一直这样不懂规矩吗?”有人推门而入时,她就发现了动静,不动声色地游到水池的深处,想要看一看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没有她的传唤,私闯埃及法老王的禁地。
直到一个小小的影子,人鱼般滑入浴室的门,她才发现又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我在门口问过了,没人出声,我才进来的,怎么不懂规矩。”撇了撇嘴,暂且将自己溜进来的罪过赖到图萨西塔的头上,可是越说越小的声音,泄露了她的心虚气短。
“你很喜欢顶嘴。”
“我出去了,王请继续。”先溜吧,明显今天是自己太理亏,继续狡辩下去,只会令难堪升级。
“过来。”没有给她逃走的机会,冷冷地开口,图萨西塔斜睨着榻上的一对金色手镯。“给我戴上。”
眉头抽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拖着脚步走回来,蹲下身,拿起一只手镯。
说是手镯,其实与普通的手镯截然不同,说是加长的护腕更加贴切。
纯金的质地,二十厘米长的圆筒状,后面有四个扣锁,没有丝毫花纹的装饰,单就这样一只硕大的纯金饰品,已经足够引人注目,任何的点缀反而显得多余。
沉甸甸的,夏月白估猜这样一个东西最少也有一斤,整天带着这么沉重的饰品,手臂不累吗?
将手镯套上图萨西塔的手臂,动作有些笨拙地对准锁勾和搭口,不太灵活的左手配合着右手扣上四个锁扣,她费了一点时间。
偷眼望着悠闲坐姿的年轻女王,习惯被人伺候的图萨西塔,并未露出着急的神情,她扬着温和的笑,惬意地像一只正在打磨尖爪的兽,完全不担心猎物从眼皮底下逃走。
恼火,亦无奈,是自己错在先,只能低声下气的服侍这个自负狂妄的混蛋家伙。
“好些了吗?”
“嗯?”正在为她戴上第二个手镯,冷不丁听见莫名其妙的问话,夏月白一脸茫然,不知她指的是什么。
视线从夏月白茫然的脸庞扫过,停在她的领口,轻薄的亚麻衣领边缘隐约露出一些变淡的瘀青。
因着她的目光,突然明白了她指的什么,夏月白低下眼,继续和不听话的锁扣奋战,从脸侧垂落的发丝后面传来她不卑不亢的声音。
“好了,谢谢王的药。”
“喜欢什么,你开口吧,只要我能送给你。”蹲在脚边的娇小身影,垂顺的黑发披在肩头,伴随着她手臂的动作,青黑的发间闪动着一圈暗金的细碎光晕,冗长的发丝垂落地面……漆黑的发梢,流淌在黑色的地面,宛若黑夜中曼妙起舞的晚风,到底是黑夜映衬了晚风的妩媚,还是晚风映衬了黑夜的妖娆,竟然一瞬间无法分清了。
“干嘛送我东西?”送礼物,还不如一句道歉有诚意,她在心里暗自不满地叨念,但是很识相地没有说出口。
仿佛没有义务回答她的提问,图萨西塔不动声色地坐着,目光静静地注视着夏月白努力将最后一个锁扣搭好,不语。
起身,退了一步,感觉左手略微有些酸痛,骨折真是麻烦事,都已经两个月了,手指还是不太灵活。“这里要什么有什么,我不需要其他的东西。”
“你确定没有要想的?”右手握住左腕,活动了一下,调整着黄金手镯的位置,她瞅了瞅夏月白,目光又重回手镯的锁扣。
“我……”顿了一下,黑眸闪过一丝明灭不定的犹豫,鼓足勇气,说道:“是有一样,但是王一定不会送给我。”
挑眉,指着放在榻边小桌上的王冠,恣意自负的笑容,说不出的嚣张狂妄,声音亦是。“只要你想要的不是这顶王冠就行,说来听一听,看我能不能满足你。”
“我想出宫。”坚定的黑色目光,循着她的指引从桌上那枚王冠一扫而过。那是一道样式极其简单的金环,如果不是正面两只代表着上下埃及形象的鹰蛇组合,这枚金环最多只能算一个头饰罢了。
夏月白知道,这是图萨西塔平时在宫里佩戴的王冠,简单一如这位女王的眼神,灿烂,凛冽,却闪耀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出宫?”一点讶异,一丝警觉。
“我来这里都快两个月了,还没见过底比斯的模样,我想去城里走一走,看一看。”忽略图萨西塔瞬间阴晴不定的脸色,忽略那双棕色眸子有那么一个刹那闪过的光芒,尖锐如箭般的锋利,夏月白自顾自解释心里的想法。
“我明白了。”拿着王冠,站起,点了点头。
“您答应了?”喜出望外,明艳的笑在眼底闪闪烁烁,像身后那道遇风荡漾开来的水波。
“我说明白了,没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