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一下,点头。
门外又传来侍女的声音,比刚才小声许多,透着为难。“殿下,霍克提莫斯将军说他要离开底比斯去三角洲了,临行前想与殿下见一面。”
眉头轻轻一蹙,阿尔尼斯原本低垂的眼帘蓦地抬起。“……三角洲?”
侍女仍然站在门外,等待着他的命令。
夏月白转头瞅了一眼侍女,又看了看脸色隐隐发白的阿尔尼斯,轻唤。“阿尔尼斯……”
片刻,他略显空洞的眸子移到她的脸上,一抹浅笑含着歉意在他的嘴角缓缓绽开,轻轻一声叹息。“抱歉,月白,我们改天在继续聊吧。”
忙不迭地点头,微笑着起身。“好,我先走了。”
点头,注视着夏月白离开房间。
出了门,在外面的走廊里遇见了霍克提莫斯,他站在廊边,低头看着什么,并没有发现她。
“将军,殿下请您进去。”侍女从夏月白身旁经过,来到霍克提莫斯身后恭敬的传话。
似乎有些意外,霍克提莫斯转身的动作有些急,看见门外的夏月白时,他朝她浅浅颔首,快步迈进门,没有在看她第二眼。
走了几步,夏月白放慢了脚步,缓缓地回头,望着从阿尔尼斯的房间流泻出来的幽冷光亮,那片柔和的火光犹如一澜寂静蔓延着的海浪,深邃而美丽。
那片银浪翻腾推出一段刻在脑海里清晰的记忆……一个名字,一个人,一段疑点重重的历史。
眸底的忧心忡忡,顺着脸边飞过的晚风,缓慢地蔓延在呼吸里,她收回视线迈步的同时,一阵风又从庭院深处吹来,捎带着涨潮河水中弥漫的淡淡腥味。
历史记载着古埃及第十二王朝终结后,继承王位的人就是这个现为将军之职的霍克提莫斯,并且由他开启了古埃及的第十三王朝。
将军承继王位,在古埃及并不多见。法老如果没有子嗣,一般都是由宰相继位。霍克提莫斯身为一名武将,却能一跃成为王位继承人,不得不让人揣测其中的奥秘。况且,图萨西塔的死因不明,更加让人怀疑霍克提莫斯到底是用什么手段得到了法老权杖。
总觉得阿尔尼斯一次又一次拒绝和霍克提莫斯见面,其中必定隐藏了什么原因,而这原因必然牵连到一个极其重要的人图萨西塔。
慢慢地迈步,走在夜色火光交织的深宫里,借着火光环顾这座气势磅礴的古代宫殿。黑色的夜,悄然无声地抹掉了白天的繁华,错落的建筑物悄悄地蛰伏于这片深沉的夜空底下,将所有的秘密藏在金碧辉煌的外衣里,安静地等待着下一个黎明的出现。
世上,一个最不缺秘密的地方。
古今中外的皇城王宫,哪个不是如此。
一队巡逻的侍卫经过,他们礼貌地朝她颔首,并未停下脚步。
看着他们越走越远,耳畔轻甲摩擦的金属声与他们的背影一同消失在拐角,眼底反射着墙上火把随风轻轻一抖间幽灵般的光影,她的眼神也随之悄悄一暗。
自己想破脑袋也得不到答案,与其在这里苦思冥想,不如找个明白人打听一下。
有一个人,应该可以解答她的疑惑。
夏月白些许仓促地踏出走廊,步入通往南苑的小径。
★★★★★★★★★
埋头拽着乌纳斯,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来到王宫西侧人迹较少的小花园。
被夏月白莫名其妙地拖到这里,乌纳斯伸手将额前的碎发撸到脑后,顺带擦了一把汗。拉扯镶嵌宝石的衣领,甩动手掌来回扇风散热。“月白,你拉我来这里干什么?我还要去南城门值夜呢,在不去就迟到了。”
下午,他擅自做主带夏月白去竞技场的后果,就是直接惹恼了图萨西塔,被伟大的埃及女王打发到城门守夜。
然而这个惩戒,真得不能算是苦差事。去城门值夜,不过就是吹吹河风,找守卫城门的将军们一起喝几杯,与其说是受罚,不如说是享受来得更加贴切。
夏月白摆了摆手,四下扫视一圈,才凑近他身边,轻道:“耽误你一点时间,我就想打听一个人。”
“谁?”
“霍克提莫斯。”
微怔,笑了笑,不动声色看着一脸严肃的夏月白。“你打听他干嘛?”
“你先别管我干嘛打听他,就告诉我,他……嗯……有没有,”皱眉,犹豫。见乌纳斯瞪着莫名其妙的眼看着自己,一咬牙,问:“他是好人吗?”
“什么?”怀疑自己听错了,他错愕地挑了挑眉。
真头痛,她总不能直接告诉他,霍克提莫斯会继承王位成为第十三王朝的法老吧!
她虽是来自未来,但她绝对不能随便干涉历史的进程……历史,就如一条循序渐进的长河,在这河中任何一道涟漪的改变,都足以在未来掀起不可估量的巨浪。
如同那个著名的蝴蝶效应,一双翅膀无意间轻轻地振动,便可扇动几千年间历史沉积下来的尘埃,夏月白不想做那双打乱历史的翅膀。
“我的意思是,霍克提莫斯忠于图萨西塔吗?”换个问法,身后火把投来的光,闪烁在眉心纠结的阴影里,跳动在眼底的光芒,亦是倏忽明灭的让人陌生。
走到凉亭边,往柱子一靠,甩了甩头发,仍然一脸英俊的无害笑容,眼睛静静地看着今晚显得很奇怪的夏月白。“霍克提莫斯是第二军团的首将,如果他不忠于王,王怎么会将20万人的军队交给他。也许他看起来死板又冷漠,但是霍克提莫斯是一个称职的军人。月白,你在担心什么?”
夏月白的疑虑不难看出,特别是在这个小姑娘不太懂得隐藏想法的脸上,她的焦虑简直是一目了然的。
她会向自己打听霍克提莫斯的事情,奇怪,也很蹊跷。
低下头,不语。乌纳斯信任霍克提莫斯,从他的话里就能听出来,这样看来,霍克提莫斯应该是忠于图萨西塔的。至少,乌纳斯是这样认为的。
“月白,你才来这里不久,有些事情你会觉得奇怪是正常的。”斜睨一眼走廊的尽头,远处廊角传来侍女嘻笑的低语,柔软细腻的像片夜风轻吹过耳畔。
“你指的有些事,和我想的是一样的吗?”微微一怔,试探地问。
低头一笑,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双带笑的眼睛悠悠地抬起,目光落在夏月白微蹙的眉头,随即滑入那双想藏起什么却又明显力不从心的黑色眸底,牵着嘴角,他笑得有些得意欢快。“霍克提莫斯和阿尔尼斯殿下,一个总是求见,一个总是回绝,是不是?”
点头。不得不说,这件事也是心里另一个急需得到答案的疑问。既然乌纳斯以为她在好奇这个,那就让他这样认为吧。
“他们两个人,怎么说……就像你和王,你明白吗?”目光徘徊在她侧对火光的脸庞,他笑着以问作答。
“我和图萨西塔?”有点明白,又有点糊涂。
“月白,霍克提莫斯的家族世代都是埃及的武将,他的家族一直拥有了极高的声誉。当年,霍克提莫斯率领自己的军队助王取得王位,这与阿尔尼斯殿下有着莫大的关系。他们三人之间的渊源很深,也不是一二句能讲清楚的,我只能说,你不必担心霍克提莫斯的为人,先放下尽忠职守和家族名誉不谈,霍克提莫斯绝对不会做出让阿尔尼斯殿下伤心的事。”那两个人,简直也是一对离奇又别扭的冤家。
当年那样动荡的局势,作为王宫近卫军主将的霍克提莫斯成了取得王权的关键,而他又一度表现出模棱两可的态度,立场不偏不倚,成了支持图萨西塔一派的心头大患。
那时,图萨西塔的法老父亲已在弥留之际。大王子只等老法老一闭眼,就可以登上王位。谁都知道,大王子继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阿尔尼斯。
因为这位心胸狭窄的大王子,容不下一个天生异能且被埃及芸芸众生奉为半神,同时又拥有了王室血统的弟弟存在,为了保证自己王位的稳固,阿尔尼斯必死无疑。
大势所趋,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
图萨西塔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因当时掌握着王宫近卫军的霍克提莫斯从没正面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没有他的支持,攻入王宫的行动将会遇到极大阻碍,对于当时手中只有区区五千人的图萨西塔而言,她需要面对的,是被五万人严密把守的铜墙铁壁般的巍峨王宫。
谁都没有把握她能顺利攻入那座气势恢弘的要塞,并一举拿下被重军保护的即将成为法老的大王子。
然而,一个人扭转了迫在眉睫的劣势。
那个人,就是一直坚决反对图萨西塔袭宫的阿尔尼斯。
可是,当他看着自己年仅17岁的亲妹妹与誓死效忠的战士歃血为盟喝下那杯血酒时,他赫然明白自己已无力挽回局面,更无法阻挡图萨西塔披甲浴血的事实,这场因他而起的硝烟战火,必定会在底比斯的上空燃起。
百般无奈之下,阿尔尼斯拜访了霍克提莫斯的府邸,令退所有人,一场两人间秘密的谈话整整进行了一夜。
这一夜,很漫长。
所有人的心,在这一夜,很慌。
当霍克提莫斯从屋里走出时,他曲膝跪在了图萨西塔的脚下。
次日的清晨,鲜艳妖娆的血光,抹亮了底比斯天边第一道晨曦。
伴随着瑰丽无暇的朝晖散遍王宫的每一寸土地,滚烫艳丽的鲜血同样河浪般涌遍了雪白的地面,迤逦交错的血流潺潺蔓延在晨风里,旖旎一如潮起潮落的尼罗河,血红色的潮水。
“我们今天的谈话,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图萨西塔。”夏月白的声音,有效地打断了经由那场恍如隔世般遥远的记忆带给自己的冲击,乌纳斯抬起眼,目光仍然略显恍惚。
“我能不能知道保密的原因?”直起身体,释放了刚才因为沉浸在回忆中而逐渐凝固的血液,他的眼神又变得清澈明快起来,恢复了往日神采奕奕的神色,他无赖地笑着。
“乌纳斯,我不能告诉你原因。但请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恶意。只是有一些让我困惑的事情,又不知道应该去问谁,在这里能让我信任的人并不多。”有些累了,不知是不是一整天都在东奔西跑的原因,淡淡的疲倦在她微微放松的眼底流出,连带着笑容都有些勉强。
思忖片刻,他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谢谢你。”
“其实,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谢我,为什么?”
“感谢你把王从竞技场带回来。”
“你故意带我去竞技场,不就是这个目地嘛。”在竞技场外见到图萨西塔的一瞬间,她就猜到了乌纳斯的真正用意,这个人实在精明的又可怕又可爱。
“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劝动王。王年少时就这样,遇到令她烦恼或是解决不了的事,就会找一种极端的方法发泄情绪。”拍拍脑门,想到图萨西塔这种乖舛个性与暴戾手段结合而来的行动力,他的心脏就会一次又一次猛然拎起又重重地坠下,他真怀疑自己这样大负荷的心跳,到底能不能让他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人生怎么可能一帆风顺,如果遇到烦恼和困难,就跑去找人打架借此发泄,那岂不是要靠打架过日子?”有心事就用武力发泄,这算什么理由。
“月白,能把王憋闷到跑去竞技场发泄的事情,迄今为止,我只见过两次而已。”
“两次……幸好只有两次。”她挺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竟能迫使这个看上去冷静到不像人类的女王跑到竞技场用拳头去发泄郁闷。
不过,夏月白也不会傻到去问正一脸坏笑,仿佛已在等自己开口发问的乌纳斯,就不让他得逞,看他憋着一肚子坏水无处倒的模样,也挺享受的。
“月白,想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让王这样?”
挑眉,她摇头。“不想知道。”
“真的不想知道?”笑嘻嘻地,望着夏月白迈步,他跟上去。
睨了他一眼,继续摇头,肚子里笑开了花,那是一朵叫得意的花。“真的。”
皱着一张脸,故作高深地拉长声音。“哎呀……那就算了。”
“赶快去看你的城门吧,小心迟到了,有人报告图萨西塔,有你好瞧的!”回头,朝他吐吐舌头作起鬼脸,然后看着他一脸憋趣的模样,夏月白哈哈笑出来。
快走几步赶上她,乌纳斯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瞅着夏月白,在她扬眉挑眸幸灾乐祸的视线里,他又重新扯开一个比夜色还要妖娆几分的笑容。
在心底无限的感叹,怎么能有这样的笑容,明明是来自一个男人,却比任何女人都显得阴柔,甚至有些撩人的妩媚,唉……以后哪个女人嫁给他,估计也是天天提心吊胆地睡不安吃不下,像赶苍蝇似地不停驱赶那些围着他打转的女人。
女人,就是这么可悲,梦寐以求嫁个英俊的男人,真的嫁了一个这样的,又要开始防贼似的防着全天下的女人。
摇头,暗自庆幸自己不会痴迷于长相英俊的男人,要不然也得辛苦又头痛地过完后半辈子
蓦地,她愣了愣。
为什么刚才想到迷恋于某一种样貌时,眼前会快速地划过一张脸……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让她背脊发凉,就连手臂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四肢更是过电一样的发麻。
难受地皱起眉头,胃里一种痉挛的抽搐。
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要命的人,通常不是真正拿刀子要了你的性命,而是不知不觉间驻进你的心里,擒着那种魅惑人心的微笑,不分昼夜地缠着你,让你逃不开,让你躲不了,让你发疯,也让你……沦陷。
作者有话要说:超冷超冷的天,亲们一定要做好保暖防寒的工作,好好保重!!
☆、第三十六章
坐在离地五米有余的窗台上,图萨西塔托着腮,微偏着脸,望着错落有致的屋顶上反射着的金色阳光,她眯了眯眼,一缕魔魅的金丝在棕色的眼里显了又隐。
窗台很高,它位于南苑的顶层,辽阔的视野足够将半座王城尽收眼底。
殿内的大臣仍然不知疲倦地汇报各地呈上来的公文,新年刚过,事情尤其的多。光是三角洲涌来的平民,就已经让底比斯变成了一锅浓稠翻滚的热粥。
人多的地方,免不了发生一些因为空间过度拥挤而激发出人类暴力因子的事件,比如人流量极大的街道出现互不相让的斗殴,比如闹市推搡时发生的口角,比如街头赌博里被抓到作弊的赌徒,还有诸如此类发生在人群里乱七八糟的,可能连原因都找不到的打架斗殴。
这样的事情一多,必然惊动了官府。出动少量的军队用以维持城市秩序,成了一件让几个将军都头痛的事情,谁也不想让自己的部下去干这种受累又不讨好的活。于是乎,在这个晨会上,几位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将军显得尤其谦让,你敬我,我夸你,那一番流利又不重复的恭维话,听着人直起鸡皮疙瘩。
夏月白埋头抄写文书,握着笔的手有些发抖,因为她正在努力憋着笑。
跟在图萨西塔的身边,她几乎天天都来南苑参加了每日例行的晨会,会议的内容大部分都是公事化的汇报讨论,也不乏各种讥讽斗嘴、相互拆台和唇枪舌战的场面,但是像今天这样舌灿如花的迎逢恭维,她还真的没听过几次。
偶尔,抬头望一眼高坐窗台的图萨西塔,她一声不响地坐着,脸上带着少见的微笑望着外面,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见这些将军们虚情假意的对话。
推诿的言辞,不知何时演变出了另一个状态……争执。
三方人马,各执意见,你一言我一语的激烈辩驳,宰相巴哈里今天没有出现,乌纳斯一副好整以暇看热闹的模样,法老王似乎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余下那些说话没有太多分量的官员,不声不响地坐在一旁,惶惶不安地看着这闹得快要不可开交的三方。
夏月白还没明白过来,只不过眨眼的功夫,这些人怎么就从刚才往死里夸赞对方,扭头转变成了指桑骂槐式的嘲笑谩骂。看这水火不容的阵势,如果不是图萨西塔还在这里,他们恐怕就要动手了。
抬头,看见图萨西塔的嘴角轻轻扬了扬,径自望着晴朗的天空,却不知道她究竟在笑什么。直到过了半晌,眼前的争执已经越演越烈,才见她低下头,含笑的眉眼。“这么热闹,是不是有结果了?”
声音不大,却在她用目光轻扫间,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似乎有些享受于这种沉寂,图萨西塔微眯起眼,仰头靠在雪白色的窗框,眼帘半垂。“如果我想听吵架,直接去集市就行了,还需要你们吗?”
一片沉默。
“撤换下来的王宫近卫军,现在由谁管理的?”
“王,是臣。”刚才声音挺大的中年将军站出来,小心翼翼地回答。
眼皮也没抬一下,视线停留在手上的戒指,指尖轻柔地来回刮擦着金色的戒面,轻轻开口。“就派他们去。”
这是法老王的命令,一语定论。
一波纷争在她微微不悦的眼神下彻底平息了,有人高兴,有人庆幸,当然也有人沮丧。
“王,叙利亚和三角洲的文书到了。”侍卫小跑着进来,双手捧着两个金色的皮信封,向着图萨西塔的方向扣拜。
图萨西塔眼神轻轻一闪,侧眸。“乌纳斯,念。”
走上去,拿过其中一个画着马里埃第三军团徽章的信封,拆开。
“臣马里埃已肃清叙利亚境内残党叛军,现仍有少量叛军逃至北方,臣已命人追击,待臣将叛军清理完毕就会返回底比斯。”大声念完,乌纳斯又拿起另一个样式相同,只是徽章不同的信封。
“臣霍克提莫斯的部队与克蒙特的第四军团联手迎击利比亚军,三天前已将敌人击退至绿洲外。第四军驻守绿洲,臣率领第二军逐击敌人至利比亚边境,压境攻打其边境的卡斯皮安城,十日内必将攻破利比亚人的防守。”
乌纳斯示意侍卫将两封信放到书桌上,他高兴地开口朝图萨西塔说道:“王,叙利亚和利比亚同时传来了好消息,两位将军不负重望,看来他们很快就能带着太阳神的荣誉返回底比斯了。”
嘴角轻轻一牵,眸子亮了亮,不语。
又一个侍卫快步走进来,跪下,手里捧着一个金色的细圆桶,尺长的大小,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王,赫梯传信。”
她斜睨乌纳斯,他会意接过侍卫手里的圆桶,打开盖子,取出里面的信,匆匆扫了一眼。
“王,阿娜希迦公主与露雅公主三日后将会到达底比斯。”信里写明了两位赫梯公主到达的时间,婉转地提醒埃及人提前做好迎接的准备。
她转动戒指的动作微微一顿,继而指尖在戒面轻轻一掸,垂眸。
夏月白感到图萨西塔的目光有意无意般在自己脸上扫过。抬头迎向她的视线,她的视线却从她的脸侧悄然而过,转而望向大厅中央静静伫立的大臣,因着逆光而显得格外幽暗的棕色眸子,无声间割出一道绚丽清晰的鸿沟。“巴哈里前段时间忙着接待各国使节,他年纪大了,也别让他这么操劳。乌纳斯,你就帮着他一起做好迎接赫梯公主的准备。”
“是。”乌纳斯微笑着颔首。
“散了吧。”
“是。”大臣们应声跪倒,因着她从窗台纵身落下的身影。
夏月白听到一些人悄悄松了口气的声音。
然后,一屋子人如潮水般退去,急促而安静的脚步,有点争先恐后的意味。
夏月白朝那静立在窗下的身影望了一眼,图萨西塔依旧望着她的臣子,深邃的棕眸压迫性地尾随着那匆匆退去的人潮,由始至终没有移开过。
轻轻地叹息,低头,继续将羊皮纸上精美的古老文字誊写到细腻微黄的纸莎草纸。
一片阴影兜头笼罩下来,挡住了明亮的光线,夏月白抬头。
有些呆愣地注视着站在桌对面的人,那双读不出任何情绪的眸子同样静静地看着自己,瞳孔反射着一层晶莹的膜,不知道是不是因着阳光的折射,悄然闪现着一抹浅金的光泽。
目光闪躲,低头的瞬间,下巴猛然被图萨西塔伸出的手指扣住,迫使她抬着头,无法躲开那双幽深眸底刹那间迸射出的一束几乎能望透灵魂的视线。
想要摆脱她微凉的指尖带来的禁锢,夏月白扭开脸,却没能如愿以偿,下巴仍然被图萨西塔两根手指控制着,蹙眉。
“昨晚没睡好?”她突然开口,冷不丁让夏月白一怔。
“没有,睡得很好。”被迫仰着头迎上她的目光,夏月白轻声回答。
眉头动了动。“你不太会说谎,月白。”
倔强地出声,直视着她安静的眼睛。“我自己睡得好不好,我比你更清楚。放手,图萨西塔。”
轻挑眉梢,她笑,随之指尖一松,看着得到自由的夏月白猛然抽离身体朝后一仰,用着愠怒的黑眸瞪着自己。“以后不用来南苑了。”
“这些文书还没抄完。”她都不明白自己干嘛这样迫不急待地开口,就好像她很喜欢这个誊抄文书的工作似的。懊恼地看着图萨西塔眼底一瞬间绽开的笑,近乎亮成一团琥珀色的火,她笑着后退半步,转身,慢悠悠地朝王座走去。
窘迫,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一辈子不出来。
图萨西塔坐到桌后,拿过一卷今早才送来的文书,微蹙双眉静静看着手里的卷宗,慢条丝理,一丝不苟。
“赫梯公主要来了吗?”出声,打破这一股因为沉默而显得僵息的空气。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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