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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醒河央作者:中秋

第32节

“你走吧。”嘴角牵了牵,暗色的光自那绿色的瞳孔中一闪而过,这狼首人身的神轻轻退开一些,避开夏月白投来的目光,侧头,有些淡然,亦有些尴尬地偏过脸。

嘴里的话在僵硬地舌间滚动了一圈,被空白一片的大脑轻轻抹了去。没有太多犹豫,夏月白转身离开了这片光线明媚却难以带给她丝毫温暖的地方,脚下的步伐在仓促里微微有些沉重。

身后,一双绿色的眼,浮动着抹倏忽明灭地暗光,沉得让阳光无法抵达深处。

★★★★★★★★★

看着前面的几个侍女仆役正在接受检查,夏月白将头压得更低,手里紧紧攥着通行的腰牌,巴掌大的黄铜牌子被她掌心的汗水浸湿,捏在手里有些打滑。

“你,过来。”守在宫门的士兵向她伸出手。“通行牌。”

几步走到守卫的面前,手从裙边划过的时候在衣角将腰牌上的汗水用力的抹干净,递上。

拿过牌子,翻转检查了一遍,抬头打量着她,年轻守卫被阳光晒得黝黑的脸堂上闪过一丝疑惑。“以前没见过你,你是哪个宫的?”

“阿蒙宫。”

“你是阿蒙宫的侍女,那里的莫拉你认识吗?”守卫蓦然变得很高兴,凑近夏月白小声问道,不时警惕地往身后来回巡逻的侍卫队长瞅去,生怕被人抓到自己开小差。

脑中一阵迅速的搜索,堪比电脑的高效运作,在扬扬洒洒几百人的侍女里回忆着一个叫“莫拉”的女孩。片刻后,夏月白微笑着点头。“她今天又打碎了一个罐子,被侍女官责备了半天,你认识她?”

伸手扯了扯头上的包巾,顺手擦掉额头的汗水。“她是我的表妺,她在家的时候就整天毛手毛脚的打碎东西。怎么到了宫里还是这个样子,这丫头总有一天要闯大祸。”

笑了笑,心里长长吁了口气。

“你出宫干什么?”眼角瞅见侍卫队长从队伍那头缓缓走到自己身后,年轻守卫扯开嗓门一本正经地问。

“西广场的布料店进了一批新货,佩妮让我去买几批回来。”那侍卫队长循着守卫的声音朝自己看过来,夏月白强按着喉咙里快要跳出来的心脏,依然不紧不慢地开口。

“哦,行了,你赶快去吧。”将腰牌还给她,守卫挥了挥手。

“喂,你站住!”刚走了两步,身后一声大喊,令夏月白直直惊出一身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出门要自己带床单被套,酒店的床上用品简直了。。。回来全身痒,左挠右抓,快成猴子了。。。唉。。。

预报一下,明天还有更新!

哎哟喂,我擦,为毛给“月醒”配个封面啊,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不喜欢啊,不好看!!居然还有强迫加封面的啊,好讨厌,jj你太事妈了。给配封面这种事情,为什么不经过作者本人同意啊,后台还不能取消,你什么意思嘛??!!

☆、第七十五章

回头,皱眉。“什么事?”

“早去早回,现在宫门关得比以前早,别耽误了回宫的时间。”

“好。”点头,急急加快脚步穿过厚重的宫门,随着其他几个出宫的人,一起汇入王宫广场前人头涌动的人流之中。

小心谨慎地离开了广场,来到纵横交错的街道时,夏月白将斗篷的帽子翻起,宽大的帽沿低低地压住半张脸,与迎面走来的人群一个错身,她急步闪进身旁的小巷子。

城门关闭了,但相对于进出都需要经过严格检查的王宫,出城并非没有可能。

打定主意要离开底比斯时,夏月白就做足了出城的准备。

从佩妮和侍女们的口中打听到每天中午会有一队去尼罗河的人马出城,他们是由几名祭祀带领着去河畔做太阳祭的队伍,随行还有一些僧侣和仆役。

只要能混入这支队伍,就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安全地离开底比斯。显然,她没办法伪装成僧侣,但想冒充队伍里的一个普通侍女还是有机会的,只要找准时机。

躲在街角,密切注视着前面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这里的繁华并没有因为远在红海的战争而有所改变,亦没有因为朝底比斯蜂涌而至的利比亚人而消沉下来,即使是城门关闭贸易暂停的情况下,城内储备充足的货物仍能满足人们日常的交易需要。

所以街道两边琳琅满目的店铺仍在营业,一声又一声响亮的吆喝里夹杂着讨价还价的声音,喧闹,热烈,亦有种对凶险的未来一无所知的轻松和快乐。

藏在帽沿下的眼,闪过一丝兴奋,因为街角出现一群祭司打扮的人,正朝夏月白藏身的方向缓缓走来。

最前面的几位祭司骑在马上,脸色严峻地望着路上自动让出道路退到两侧的平民,这些虔诚的百姓口中念念有词地连绵跪倒在地,身体随额头紧贴地面,等待着队伍从面前经过。

夏月白退到身旁土墙的阴影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徐徐朝着这边行来的队伍。

把握机会,当队伍从离她不到两米远的道路经过时,她敏捷地从墙边探出身,身形灵巧地从匍匐在路边的人群里急速滑过,随即脚尖一旋,身子悄然无声地融入队伍的尾梢。

调整呼吸,用眼角余光静静打量着四周的动静,人群仍旧虔诚地跪着,前面的队伍仍旧不紧不慢地走着,无人发现队伍末端多出一个人影。

深呼吸,直到现在才敢将一直被自己闷在喉咙里的呼吸稍稍吐出,如果再憋得久些,恐怕她会活活在这空气流通良好的地方被憋死。

忽尔,感觉到某个视线在身上掠过,很轻,几乎像阵微风从脸侧扫过,只是这风里有种锐利的冰冷。猛然转头,朝人群后面急速看去,一片低矮的房屋在炽热光线里抖落层层叠叠高低起伏的深灰色阴影,几排棕榈树在风中摇出沙沙的声音,静谧恍惚地感觉。

收了目光,跟着低下头,随着缓慢前行的队伍朝前徐徐而去。

在城门没有耽搁太久,守卫上来例行公事的询问后,沉重的城门在绞盘的扯动下缓缓开启,夏月白走在队伍的最后,踏着稍稍迟钝地步子离开了这座恢弘的王城。

甚至,没敢回头看一眼那座美丽的城市。

听着城门在身后轰然合紧的声音,漆黑的眸轻轻一闪,有片涟漪伴随着城外呼啸的风灌进眼眶,牙齿磕上唇狠狠咬了一下,夏月白低头加快了脚步。

★★★★★★★★★

祭司带着队伍出城就走上通往尼罗河方向的大路,夏月白跟随他们走了一段,自从底比斯关闭后城外的行人明显减少了,以往商旅和牧民成群结队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已然不见,走了半小时也没看见一个人影。

寥落,萧条,在这宽敞的大道上尤为明显。

除了马蹄和人们沉默向前的脚步声,只能听见狂风里衣角抖动的簌簌声,还有尼罗河在远处永不知疲倦的奔流轰鸣。

继续走了大约又有半个小时,看见前面一条支路从笔直的主道向外延伸在刺眼的光线里,两尊十几米高的太阳神立像站在路口,那束穿透狂风飞沙的视线凝望着底比斯,潜着一股威严与专注。

夏月白缓缓放慢脚步与前面的人拉开一些距离,趁着没人注意,她大步跑到神像后面,背紧贴着坚硬粗砾的石料,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竖起耳朵,仔细从盘旋呼啸地风里辨出队伍渐行渐远的稀疏马蹄声。

少顷,从石神底座的后面探出身,悄悄打量着在沙漠烈日下模糊成一条白线的大路,队伍已经走得很远。

从斗篷里拿出水袋,拔掉塞子,喝了口水水还在嘴里荡漾,她的喉咙却一瞬间僵住了,眼神亦是。

对面石像的肩膀上坐着一个人……漆黑的肌肤在阳光轻舔下闪着一波碎碎的金,而那颗线条流畅又极具视觉冲击力地胡狼头顶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表情,正用那双绿宝石般剔透斑斓的眼俯视着自己。

艰难地咽下嘴里的水,喉咙被冰冷的水烫得一阵发颤,沉默地仰头望着那位死神,夏月白有种想逃却不知要怎么迈步的惶恐。

两双色泽相异的眸子沉寂地对视了片刻,随着阿努比斯纵身一跃的动作,他轻轻落在了距离夏月白几步以外的地方。

“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竟能顺利地逃出城。不过,路已经到头了,回去吧。”双手环胸,他好整以暇地目光透着抹戏谑,夹带着细沙的风从耳尖掠过时,他朝她走去。

看着阿努比斯的身影不断靠近,夏月白朝后退了几步,抬手指着他,厉声喊道:“站住,别过来。”

步子停下,眉心拧了拧。“月白,不要闹了,和我回宫。”

“为什么要我回去?阿努比斯,你真正想让我回去的是那座王宫,还是我的世界,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骗我!”

“你不想回家吗?你的家人,你的生活,难道一点也不想念吗?”安静地接话,他的目光一如他的话音般安静,只是那双眼,宛若触不到底的深渊,正将周遭在他说话间明显开始动荡不安的空气吸食着,无声亦无息。

夏月白紧盯着阿努比斯不放的目光悄然轻颤,因为他所说的……想念。

对于家人和那段时光的思念,不提及,并不代表忘记。

“我要去找图萨西塔。”不想和他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她的时间不多,一旦宫里发现她不见了,最多两个小时他们就能找到她。

笑了笑,叹息。

夏月白在那张狼脸上看见了显眼的鄙夷不屑。“找她?她现在都自顾不暇了,你还指望她能为你做什么?”

“我不需要她为我做什么,这才是关键。一直都是她在保护我,现在我只想陪在她的身边。阿努比斯,让我走。”话音因激动而微微扬起,一如她眼底那层莹莹发亮的光。

“……”眼睛眯了眯,在头顶阳光稍稍偏移间。

“阿努比斯,是你欠我的。”

猛然,他跨前一大步,两人间隔着半米不到的距离。这一次夏月白并没有在后退,继续用她漆黑如墨的目光纠缠着那双绿色的眸子,坚定,不服输。

“是你把我弄到这个鬼地方来,让我遇见她,让我过上这种不知是幸福还是倒霉的日子。所以,阿努比斯,放我走吧,就算把你欠我的都还清了,行吗?”一种激动过后泄了气般的颓丧,低声下气的语气,那双透着哀求的眼,继续执着地注视着沉默不语的他。

沉默了一阵,他缓缓地开口,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像一声压抑了太久后释放出来的叹息,有些肆无忌惮的随性。“我很喜欢你,月白。并非因为你是玛特,而是因为你很聪明,但是这一次你做的事情,真的谈不上聪明。”

夏月白想笑,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是,我想笨一次,你就成全我吧。”

蓦地,在她毫无防备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猛然挣扎的身体一把拉进怀里,紧接着挡住她愤然朝自己挥来的巴掌,单手把她两手同时钳制于背后,然后捏着她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迎上自己的目光。

“放手,阿努比斯!我不要回去!!”

“谁说要送你回去?”抱紧怀里不停扭动的身子,即使这小姑娘两只手都无法自由活动了,仍用一双怒气中格外晶亮的眸子瞪着他,像只炸了毛的小猫,极力想要逃离自己的怀抱。

猛地惊愕,紧紧盯住那张耀眼阳光中近在咫尺的胡狼脸。“你说什么?”

“你知道木尔代城在哪里吗?”

摇头,本能的。

“你去过沙漠吗?”

再一次摇头。

“你知道怎么去红海吗?”

“过了那片沙漠就……”用眼角瞄了瞄身后那片沙浪翻滚的地方,话刚出口,夏月白就觉得自己很傻。

阿努比斯轻轻叹了口气。“我送你去。”

“真的?”惊得忘记了挣扎,看见那死神的脸上露出一种无奈里隐隐混杂着些许烦躁的神情。

松开手,他抬头看看天色。刚过正午,天空里连一丝浮云都没有,天际直抵沙漠的尽头,天地在烈日下露出一片难分彼此的惨白。

片刻,他重新看着她,嘴角扬了扬。“就像你说的,是我欠你的。”

说完他转身迈步,路过石座时弯腰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包袱,往肩上随手一搭。“走吧,他们很快就追出来了。”

看了看往沙漠里缓缓走去的高大背影,夏月白又转动视线朝底比斯的方向望去,巨大的城墙在一倾万里的绚烂光芒里绵延在视线的尽头,壮观瑰丽,亦有些模糊。

紧紧抓着斗篷的手心有层汗,不知是对未知的紧迫,还是对未来的迷茫,不在多想,一扭头小跑着跟上已经走远的阿努比斯。

斑斓璀璨的阳光,顺着巨大安静的石像在地面投下一片游离的影子,斑驳,莫测。

★★★★★★★★★

“殿下,真的不去追吗?”

“不用追了。”

“但是……”

阿尔尼斯拿过另一张卷轴,指尖在纸上慢慢划过,逐字逐句将上面的文字默记下来。“有阿努比斯神在身边,月白不会有事。”

“我是在想,让月白去木尔代城真的好吗?王不想让月白去,我们这样放走她,万一王不高兴……”乌纳斯仍有不放心,想到图萨西塔临行前交待要好好照顾夏月白的安全,现在却让她不声不响地逃出宫,他这失查之罪恐怕不是到城楼上吹几天河风能解脱的。

一抹浅笑在唇上漾开,他抬头朝乌纳斯看了一眼,继而又低头看着手上的卷轴,轻道:“你还不知道王的脾气嘛,就算真的生气,只要看见那个小姑娘出现在眼前,高兴都来不及,她还哪来的生气,况且……”他随目光游走在纸上的指尖蓦然一顿,自言自语般的低语。“已经变了。”

“殿下,您说什么变了?”

“没事,乌纳斯,利比亚人应该快到了吧?城防情况如何?”轻轻将话题带开,他合上卷轴,从桌后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待阿尔尼斯从身边经过,乌纳斯跟上他,在他身后说道:“一切都在我们的安排中,大臣们提供的兵力虽然不足以单独抵挡一面,但是也能起到辅助军队的作用。”

“好,将人手部署到位。”

“是。”

踏出大门的一刹那,风从庭院里捎着一股淡香悠悠地盘旋在脚边,望着盛夏过后仍然一派妖娆的姹紫嫣红,阿尔尼斯淡然的眸底,悄然无声地划过一道暗光……

变了,那两个人的命运都变了。

被自己日日夜夜反复询看了多年,属于那埃及女王一清二楚的难以解开地死结,突然之间……模糊了。

而那逆流而来穿越了亘古时光长河的女孩,她原本总是一直无法看清的命运轨迹,却在同时,依稀能寻出些踪迹。

因那遥远的红海边,正有一股神力在悄然缓慢地觉醒着。

到底是谁?

是那一旦释放就再也无法控制的□□邪神,塞特。

还是……

阿尔尼斯猛然抬头朝那灼热天空望去,瞳孔深处沉淀着无云亦无风的晴空,隐隐地,辽阔的南方有抹异样的微弱光芒。

即便被白天耀眼的阳光遮住了锋芒,它亦能挣扎着撕开苍穹,绽放着一抹属于自己的光辉。

那是神的光芒……

居然,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说的是,“月醒”进入倒计时吧!

☆、第七十六章

苍茫茫的天,一望无垠的飞烟黄沙。几乎分不出哪个是天哪个是地,一阵厉风贴着沙面吹过,将天地揉成囫囵一团的暗色。

没有风的时候,这片沙的海洋却是极其安静的,像是另一个世界,一个令听觉变成多余感官的无声世界。

绵密的细沙无声无息地掩埋了身后的脚印,而前面的路,宛若一条通向地平线的无尽长路。

坐在骆驼上摇晃了几个小时,夏月白有些昏昏欲睡,但是后背传来的酸痛却让她无法闭上眼打个瞌睡,随着骆驼不紧不慢仿佛是在散步般的摇晃步伐,她今天不知第几次左右移动了一下身体,缓解因血液流通不畅而已经麻痹的下半身。

她详细计划了逃跑的路线,唯独没有办法事先准备穿越沙漠的交通工具,原本夏月白打算出城后买匹马或者一头骆驼,出宫时她把平时从来不穿戴的金饰挑了几样看着华丽又值钱的带了出来,想来那些闪闪发光的黄金及上面五彩斑斓的宝石,应该可以支付自己一路的旅费。

但是直到出城后,她才发现因为城门关闭的原因,城外马匹的交易也同时取消了。

幸而有这位死神。

接近沙漠边缘时,阿努比斯要去旁边小镇为他们两人找马,夏月白掏出一条项链交给他,而他一挑眉梢,看着做工精良的项链笑而不语,一脸恣意轻佻地转身去了旁边的小镇。

说是镇子,似乎只有几座在狂风里摇摇晃晃的小楼,与沙漠一个颜色,不细看还以为是一排带栅栏的沙丘。

等他回来时,手里牵着两头骆驼。

没有问他是用什么方法找到两头骆驼,想来以他这幅尊容,别说是骆驼,就是想要黄山银海也会有无数人心甘情愿虔诚地献到他的脚边。

沙漠的落日很快,上一刻天空还是亮的,下一刻就能在透明的云丝旁看见月亮的轮廓。

夜幕,始料未及地笼罩了这块只有两个颜色的世界,夜空将烈日下苍白的天空和黄灿灿的沙漠随手一拢,用一道沉寂的黑色染遍了整个空间。

阿努比斯抓了几根枯枝丢进火里,火舌在夜风里蹿了蹿,舔着冰冷的空气溢出一丝懒懒的暖。

拿着干粮咬了一口,这是佩妮早上做的甜饼,夏月白趁人不注意拿了几块偷偷塞在包里带了出来,凉透的饼嚼在嘴里又硬又干,如同四周吹在身上的夜风,又干又冷。

忽尔,一层温暖从肩膀轻轻落下将她覆盖,在她一边咽下甜饼,一边轻轻摩擦手臂的时候。

“谢谢。”抬头,撞上阿努比斯望着她的眼睛,那双暗绿色眸子透着微微的火光,似笑非笑。

看他在身边坐下来,捡了几根枯枝丢进火堆,不语。

从包里拿出一块饼递到他的手边。“给你。”

其实他并不饿,就算饿了,他对这种小孩子吃的东西也没兴趣,只是转头间夏月白那张微笑满溢的脸,让他咽下了滑到嘴边的拒绝。拿过来,犹豫片刻,咬了一口,不及细嚼就把这甜得发腻的东西咽下喉咙,然后又逼着自己吃了第二口。

“阿努比斯,你是神,为什么不能帮助埃及军队赢得这场胜利?”一路上两人的交谈并不多,阿努比斯总是沉默地坐在骆驼上望着前方,偶尔转头看她一眼,那眼神也是安静地不带太多情绪。

所以,夏月白利用这些安静的时间去想了许多事情,其中就包括身为神的阿努比斯,为什么不能帮助埃及击败敌人。只要他肯出手,想必战场上没有哪个国家的军队能与神抗争。

微微一怔,低下头,看着不知不觉被自己吃掉一半的甜饼,指尖在饼面轻轻刮了几下,说道:“神也不是万能的,月白,就算我能参战,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横扫几十万大军。况且,我绝对不能出手。”

“为什么不能,你是埃及的神,保护埃及难道不是你们这些神的责任吗?”有丝意外他会回答的这么坚决,无法理解神不去保护自己的国家,那他凭什么坐在神庙里尽情挥霍着来自埃及人民顶礼膜拜的虔诚信仰。

“如果神能出手随便改变一场战争,那这个世界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月白,神有保护信仰的责任,但这种责任仅限于某种情况。比如,他国的神或魔向埃及下手,我们才能出面干涉,而人与人之间的战争,神只是旁观者,这是规矩。”

“旁观埃及沦为战败国,旁观埃及人民沦为他国的奴隶,这算什么狗屁不通的破规矩。”不是她执迷不悟,只是她永远理解不了这种袖手旁观的理论。

“说话优雅些,我的小月白。”在她发顶刚揉了两下,就被她带着鄙夷地轻轻躲开。

认真地看着他,认真地问。“国家都快没有,要优雅有什么用?阿努比斯,你就不能破例出手一回,你难道忍心看着那些对你顶礼膜拜的人民对神失望吗?”

“曾经,有位神不忍心看着他的人民身陷战火,于是显身帮助军队取得了胜利,却因此触怒了他国的神,才刚熄灭的战火瞬间重燃,并且是由神之手点燃的焚天灭地的怒焰。那一场人类之战,最终演变为了诸神之战。你能想像吗,神的怒火烧遍大地,两国的神殊死相搏的同时,世间变成一片地狱火海,万物难逃毁灭的死亡命运。世间的生灵都是脆弱的,它们又怎么能承受那种以摧毁一切为目地的战争。”将手里的饼丢进火里,看着它们由干净的白面团,变成一块萎缩的焦炭,绿色的眼从始至终地注视着它在火里一点一滴的挣扎湮没,纹丝不动的目光,像他的话音。“自那一战后,神与神之间便立下了这个不干预人类战争的规矩,由人类自己处理国家之间的纷争,而神只能漠视胜负的结果。”

“……”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因着阿努比斯的话语,以及夏月白不知如何应答的茫然。只有风一下一下吹走在柔软的沙地上,伴着沙砾波浪般淅淅沥沥在风里兜转的移动,倾奏出一种简单而古老的乐曲。

“如果……有神破了例会怎么样?”食之无味地将最后一口晚饭咽下去,夏月白才将视线又投向阿努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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