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轻轻一抖,歪头,安静地她看了一会儿,枯枝在火苗的剥啄下噼里啪啦一阵轻响,他转过头盯着火焰中心那团透明的金色,低语。“我不知道会怎么样,但一定不会有好结果,永生囚禁或是剥夺神权都有可能。”
再次沉默,阿努比斯静默地看着火堆,而夏月白亦盯着那簇欢快跳动的火苗。
人有约束行为的律法,神有束缚权力的戒律。
不能打破,一旦破坏了那些维持平衡的东西,就会造成不可弥补的错误。这样的错误,谁也承担不起,即使是神。
头顶的月光,无声地偏移了许久。
“月白,别想了,睡一会儿吧。”又往火堆里添了些干柴,他顺手轻拍她的肩。
“嗯。”
少顷。“躺下闭上眼睛,才叫睡觉。”
“好。”这次没有迟疑,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拉紧斗篷的领口。
空气又陷入了寂静,夏月白看着手指被细沙浅浅的掩埋了半个指甲,沙子带着白天的温热,在手掌四周悄然细腻地流动,宛若此刻的心情,有些暖,有些微妙。
“阿努比斯。”
“什么?”
“谢谢。”
“谢什么?”
“没有把我带回王宫,送我去木尔代城。”指尖在沙地上来回拨弄了两下,无声。画出几道极浅的痕迹,迅速又被细沙安静地填满。
“我烦宫里那些人,还是去看打仗有意思。”挑眉,说完这句,他合上眼。
“明明心眼这么好,就是嘴巴讨厌。”
“呵呵……”
“‘呵呵’是冷暴力,是不尊重对方的态度。”她笑,转过头朝身后的神瞅了一眼。
“哦,哈哈……这样可以了?”咧着嘴角,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这不知道是否能被称为“笑”的表情,银色月光下奇异的有些可笑。
重新躺好,憋着笑。“我睡觉了,晚安。”
“晚安”
低下头,他看着夏月白的裹着斗篷的纤瘦背影,那把火光里暗光闪烁的漆黑长发沿着沙地蜿蜒在自己的手边,他能感觉到那些发丝的柔软,手指动了动,想去抚摸的动作最终变成了缩回手时的一声叹息。
抬眸,他望着稀薄的夜色……天,快亮了。
★★★★★★★★★
挥剑刺穿对方的脖子,肩后随即一道剧痛。
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新添的第几道伤,在周遭这种乱得几乎已经快要失去控制的场面中,能四肢健全地全力反击算是一个万幸。
图萨西塔用力把剑从还没倒地的敌兵身上抽出,没有回头,反手一刺将剑尖推入身后袭击者的胸膛。跟随在身旁的属下手里的刀同时劈到,一股劲风,硬生生将敌人左侧的肩膀整齐地劈断。
一蓬滚烫的液体,在她猛然转身的瞬间溅到脸上,那是她身侧的护卫中剑倒地时,从被敌人割裂的脖子处喷出来的血。
厮杀,如火如荼地继续,像大风里漫天烧遍的野火,没有喘息的空隙。
又有属下一声不吭地扑倒在地,随即数名埃及士兵涌上取代了他的位置,继续守护在图萨西塔的身旁,同样竭尽全力地默契反击。然而,他们眼底闪烁的光是零乱而急躁的,即便这些战士是隶属于阿努比斯军团里最强悍的一支法老近卫军。
距上一次出城阻击赫梯人“雷火”的进攻后,这些来自异国的侵略者,便没在继续使用这种杀伤性强大的武器,而是沿用以前的步兵阵式,发动了毫不停歇地车轮战,不同的编队轮流地撤换,日以继夜地猛攻木尔代城。
卡普尔的战术早在意料之中,他想以身体上的疲劳和精神上的压迫打倒埃及人的防线。因为那位赫梯将军深知这仗拖得越久,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尤其对于赫巴联军而言。
埃及人除了兵力不足以外,并无其他的劣势。但赫巴联军是异地作战,军备和粮草成了他们最大的问题,如果不在短时间内取得胜利,等他们弹尽粮绝之时,不要说打仗,几十万人想吃饱都困难。
于是,连续十几天的强攻之下,在两军都不同程度损兵折将的局势里,埃及的战斗力明显发生了下降的趋势。
毕竟在战场上以少敌多,除了实力的抗衡,更需要超乎常人的强健体力和坚不可摧地意志力。
仅靠两样都具备的阿努比斯军团顽抗两国泱泱大军,显然是不行的,而埃及其他三个军团不单单是人手不足,还存在一些必然的弱势。
况且,今天出现在战场上的赫梯士兵,竟然还是那些服用了特殊草药的怪物……这些赫梯人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坚韧,不懂疼痛,不懂退避,只知道一股劲疯狂冲杀,即使肠子已经从腹腔滑出一大截,手臂少了一个,不论受了多重的伤,始终会在你不留意的瞬间忽然出现在眼前,给人无法预料的致命一击。
不死草,天下当真有这么厉害的药物,把好好的人变成了不知疼痛,不畏生死的行尸走肉,只要不能一刀毙命,这些东西就像蝗虫般前赴后继的扑上来。
不怕死的战士,这是世上最厉害的武器。
于是,这一仗,越打越艰难。
手臂突然辣辣一痛,图萨西塔迅速拉回分散了的精神,挥剑横扫周围合拢过来的敌兵,在一片蓬勃地血雾中提高声音大吼道:“突围,撤退!”
话音很快消失在四周奔雷般的杀喊和蹄声中。
眼看着情势逐渐被赫梯军所掌控,忽然发现自己和她的近卫军,不知不觉中已经陷落在周围密密麻麻正不断合拢缩聚的包围圈里。
混乱,随着越来越多的埃及士兵意识到情况的紧急,那些披坚执锐的近卫军面对杀不光退不去的敌人,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身体疲惫,动作一点点出现了迟钝。
身穿赫梯盔甲的士兵悄然在外围快速地包拢过来,形成一个圈外之圈,在夹杂着鲜血的滚滚浓尘里埃及的军队渐渐陷入一个无法进亦无法退的死局。
一张网,笼罩在城外埃及大军的头顶,只待敌军找准机时迅速一收,一场不可避免的近乎全军覆没的惨败,宛若死神一点一滴正在悄无声息地靠近奋战中的埃及将士。
死神……阿努比斯……
还不想这么早和他见面。
正寻思着如何突围的图萨西塔猛拉缰绳,一夹马肚侧身回剑轻轻一挑,没来的及看清对手隐在血雾里的浑浊目光,她直接策马从他身上踏了过去。
马蹄踩着一地残缺不全的尸体往前跑去,图萨西塔微微弯腰从地面拔出一支长矛,抬手掷出刺穿了几米外赫梯人的咽喉。
隆隆地震动,来自身后,回眸一瞥,暗金的眸掠过一丝惊诧。
赫梯骑兵从包围圈中攻了进来,为首的将领正率领着马队朝自己追来,目标很明确。而她的近卫军已在全力阻挡,但是显然效果并不好,有不少身穿赫梯盔甲的骑手摆脱了纠缠,逐渐从那团惊马踏出的沙尘中冲出来,海潮般迅速蔓延铺展在图萨西塔的眼底。
不及多想,她狠狠扬鞭,身下战马一声嘶鸣,加快了朝木尔代城疾驰的速度。
风在耳畔呼啸而过,隐隐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响亮地赫梯语,向那些紧随其后的骑手下达了命令。
低咒,眉头紧蹙,借着漫天尘土中微弱的阳光朝远处巨大而模糊的城门望了一眼。随即,厉声呵马。
一整排乌黑的大弓握赫梯骑兵的手里,冰刺般铮亮的箭头直指前方马背上那道暗金色的身影。
没有一丝遮蔽,蜂涌而来的箭雨尖哮地划破长空,在图萨西塔策马飞驰于满目疮痍沙场的时候,由她身后纷纷落下,干脆利落,像那些赫梯骑兵眼里嗜血的光芒。
记得自己曾对阿尔尼斯说过,如果要死,她希望自己能死在战场上,带着荣誉和遗憾一同逝去,像个真正的王者。
可是,不能是今天,绝对不能是今天。
她不会认命于这一刻,即使宿命早早就将她的未来置于死神的手中。
她还没能见她一面……那像阳光般的笑容,那像尼罗河般的美丽,那像天空般的温柔,那些被自己珍藏在心底深处,来自那个女孩从不吝啬给予的一切温暖,怎么能在今天被这场生与死的游戏就这么轻易的抹去……
身体轻微地震了震,在一支箭刺入腰后的瞬间。
转手一摸,触到箭翎
“你怎么知道我摸箭翎就是翎子有问题,万一我只是随便摸一下呢?”
“你射箭时从来没有那个小动作。”
“小动作……你难道知道我所有的小动作?”
“我、我观察力好。”
猛地一拔,将箭从身上剔出,一滩湿热伴随着麻痒在伤口周围的皮肤上迅速蔓延。
凄厉地箭声在耳畔呼啸着划过,马蹄挨着沙地上那一排排密集的短箭奔过,没有丝毫迟疑。
忽尔,视野开阔的前方,静静地翻腾着一团漫天狂舞的沙尘,尘暴里隐约有个影子……
目光闪了闪,图萨西塔犀利的眸子径直望向那片旋转地恣意忘形的风沙,以及那团沙暴中时隐时现的高大身躯。
阳光的色彩一时间不再那么昏暗,除了那团仅限于某个范围内不断翻涌的沙尘暴,整个城外的天空乃至周围的风都静止了。
刺破干净的空气由始至终直视着前方的深棕色眸子,陡然一凛,在图萨西塔看清那团沙暴里静立不动的身影的瞬间。
看样子,今天不得不与这位死神见上一面了。
阿努比斯起手,朝着图萨西塔的方向,绿色的瞳膜里映照出她身后连绵一片的赫梯骑手以及他们手中乌黑的弓箭,五指蓦地一收。
那些骑手与图萨西塔之间的空地上陡然旋出一道粗实的金色沙链,像条昂首冲入云宵的黄色龙卷风。随后这条由无数沙砾交织而成的锁链,扭转撕裂成更多细窄的沙线,纤细如绳,柔韧如鞭。
目不转睛地注视那些离弦的长箭,阿努比斯默默念动咒语,绿色的眼在嘴唇的开合间溢出一层莹亮的锐光,刹那。
那些从地面喷涌而出的沙链仿佛有了生命般,追随在图萨西塔战马疾速飞奔的马蹄后方,一条又一条,由无数沙砾汇成的细鞭,抽向天空中嘶叫袭来的箭,精准无误,干脆利落。而被沙链抽开的木箭,调转箭头朝后面的赫梯军队飞去,卷着喑哑地风声刺入最前排的赫梯骑兵,于是紧追不舍地敌人接二连三地中箭摔落马背。
回头,轻轻瞥了一眼,图萨西塔的眉头却没因赫梯人的暂时受挫而松开,她扬手一鞭,战马跨过地面被雷火炸出的深坑,翻卷起一股浓烈硝烟味,绝尘而去。
只是这个短暂的受阻,令她的近卫军能有足够的时间追赶上来,一部分军队阻击着赫梯骑手锲而不舍的进攻,一部分军队快速向着图萨西塔赶过去,一字排开跑在她的身后,为她拖延敌人步步紧逼的步伐。
阿努比斯在图萨西塔的战马擦身而过的瞬间,感觉到了这位女王的目光。
有些碎乱,有些错愕,有丝压抑的愤怒。
她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已经身不由己地被周围属下簇拥着朝大门飞奔而去。
军队潮水般从身旁经过,那些埃及战士布满血污的脸上腾出惊愕的表情,来不及对突然降临于眼前的神做出任何反应,他们便紧促地涌向阳光底下俨然满是伤痕的城市。
身后那扇铜制的大门敞开着,门内把守开关绞盘的士兵严阵以待,目光急切地从潮水般涌来的军队划过,随即锁定在依旧屹立于城外的那位胡狼头的死神身上。
城门口传来一阵欢呼,阿努比斯知道图萨西塔安全地入城了。
这种时候,的确只有这件事能让人觉得欣慰……他们的王突围回来了,在他们的神的帮助下。
几乎在同时,城门传来沉重而缓慢地吱呀声响。
大门正在慢慢关闭。
奔入城门的刹那,握着缰绳的手猛地一提,身下战马收住一路狂奔不止的蹄子。回头,图萨西塔透过逐渐关闭的城门朝外面望去。“别关门!”
“王”留守门内的将军拨开人群跑过来,在她马前跪下。“阿努比斯神吩咐过,等您回城后立刻关闭城门。”
眼底一闪而逝地暗光,点了点头,视线转向只差一条缝隙就完全闭合的大门……阿努比斯的手已经垂下,周身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涌动着一层层若有若无的黑色光华,沿着他高大的身躯滑下,卷着四周飞沙一并沿着地面辐射状散开……
距离阿努比斯不足百米的地方,赫梯人停止了追逐,马背上骑手的身后是逐渐汇聚过来步兵部队,一片黑压压望不见尽头的身影。那些赫梯战士惊骇错愕地眼底混杂着还没熄灭的嗜杀气焰,与他们手中的刀剑一同在太阳灼眼的照耀下闪烁着森森地光芒。
直到城门在眼前全然关闭,图萨西塔收回视线的同时,不经意朝城楼瞥了一眼……只是这随意地一瞥,整个人仿佛被某样能将血液瞬间凝固的咒语定在了当下,呆坐在马上,她仰着头。
僵滞,窒息,图萨西塔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碾压着全身的神经,但她却听不见周围零乱吵杂的声音……
随即,瞳孔深处涌出一片明亮的金,那片璀璨的色泽里映着一张微笑的脸,还有那朵笑靥里无声却汹涌的泪……
片刻后,唇角微微扬起,她朝着城楼上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张口,无声却认真地说:
“我,想你。”
☆、第七十七章
不是没有想过古代战场的凶险和残酷,只是没想到它的血腥,只是在自己瞥见伤兵露出骨头的断肢,和那些暴露在阳光下因长时间失血而紫黑脓肿的伤口时,硬生生逼得夏月白胃里一阵抽搐地痉挛。
想吐,太过于真实的画面,太过于真实的恐怖,只有亲眼见过的人,才能明白她现在的感受。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死亡气味,无处可逃。
垂下眼,看着双眼紧闭的图萨西塔,她已经昏睡了两个沙漏时,在医官为她清理完那身遍体鳞伤的伤痕以后。
一直不敢想像那些混乱而锋利的冷兵器会给她造成怎样的伤害,只是就算自己在怎么设想,也没料到图萨西塔的伤势已经严重到了如此的程度。
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旧伤未愈,新伤即将旧痕覆盖。身体得不到良好的休养,加之这个时代落后的医疗水平……体外浅表的伤口大面积发炎,引发了高烧;几处深及体内的重伤出血不止,本应失血过多而下降的体温,却又因为炎症高烧而沸腾在她虚弱的身体里。
用这样的身体,这个顽佞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在百万大军之中厮杀到现在的……
门外守着的官员忧心忡忡地在走廊里来回徘徊,等待着他们的女王能尽快地醒来,医官们诚惶诚恐地跪在屋外随时待命,时不时趁着擦汗地空隙,朝紧闭地房门投去焦虑不安地目光。
安静,宽敞明亮的房间,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
手掌贴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手心传来她肌肤上的温度,很烫,宛若这女人曾经毫不懂得收敛的目光,滚烫,炽热……
即使昏沉沉地睡着了,图萨西塔仍睡得极不安稳,眉心紧蹙,脸色苍白。
泪光在眼底澎湃,模糊了夏月白努力望向榻上人的认真目光,一遍一遍,在她不停用指背剔去脸庞泪珠的时候,那些泪水却依旧坚持不懈地将她断断续续地呼吸轻易淹没。
再一次擦去眼泪,再一次无声地凝噎。
“你从来都不会听我的话,对吗?”忽尔,那熟悉的令心跳猛地一紧的声音传入耳中,透着苏醒后的虚弱无力,有些沙哑,有些干涩,像这女王漂亮地唇上那层黯淡地色泽。
双唇轻颤,总算将一声哽咽硬是逼回了喉咙,拿过医官出门前嘱咐要在她醒来后服用的汤药,看着图萨西塔轻皱眉头一口气喝完,夏月白才神色安静地开口。“我对你说过,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底比斯,是你不肯带我来,我只能自己跑来了。”
笑笑,即使这个笑容在苍白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光彩,她仍笑得恣意张扬。“我现在还是能命人把你送回去。”
“你伤得这么重了,我不让外面那些人见你,看你怎么把我送走。”
“想造反吗,小丫头。”
“又不是没人把你囚禁过,我反正不是第一个。”将毯子往上拉了拉,小心地盖住她肩上那道从厚厚绑带里溢出一抹殷红的伤,眼底又添了一层荡漾地水雾。
微微低下头,淡淡一笑。从肩膀拉下那只僵滞又有些颤抖地手,企图拉回夏月白怔怔看着那道伤痕时的慌乱目光,将她冰凉的指尖捏在手里细细摩挲。转瞬,轻轻一带,将她颤抖地身体,以及那双盈满悲伤的目光一并卷进怀里,缓缓收紧两条缠满亚麻布的手臂,猛地一拢,用着令所有伤口都隐隐作痛地固执。
躲在这样熟悉又渗着一丝血腥气的怀抱里,夏月白才敢放肆的哭一场,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情绪,终在这副灼热如火的包围里得已宣泄。
小心地靠着她,轻声地抽泣,安静地悲伤,不去想未来,甚至不去想下一刻她们会怎么样……不敢奢求什么,只求时间能在这一刻多停留一会儿,就短短地片刻就好。
以分秒的长度来计算的人生,以生死的距离来衡量的爱情,她要怎样才能守得住,抓得牢……到底要用什么东西才能换来这一世的相守?
这注定从相遇就是走向湮灭的爱情,这注定爱得义无反顾而疯狂的人,舍不得,真的舍不得……舍不得放开,舍不得离开,舍不得失去。
哭着,恨着,直到悲怆撕扯着胸腔里最后一丝呼吸,却说出不话,也不敢抬头看一眼那张日以继夜牵挂惦念的脸。
“你来了,虽然还是像以前那样不听话,”干涩地嘴唇贴着她的头顶,那柔软的发丝给了图萨西塔梦寐以求的温柔,微笑地闭上眼,眼角一抹浅浅地湿润。“但是我很高兴,月白,谢谢你来了。”
窗外的天,那抹夕阳被飞散地硝烟浸透出一种暗哑的美,旖旎,瑰丽,将红海深蓝色的浪,烧成一把苍凉艳丽的火。
★★★★★★★★★
身上的伤并不轻,图萨西塔心里很清楚,至于这副身体还能不能撑到埃及化险为夷,她心里却没数。
今天这一战,是一个奇迹……由神带来的奇迹,真正的神降临在埃及人的面前,为他们带来胜利的希望。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能鼓舞那些已经在战争中筋疲力尽地人心,能帮助那些在战场上饱受赫梯怪物折磨的埃及战士重树斗志。
阿努比斯神,一个死神,将死亡送给了埃及的敌人。
“阿努比斯在哪里?”放下碗,这些汤药苦得夺去了她的味觉,真怀念那些香甜的蜂蜜糖。
侍女捧着碗退下,夏月白从旁边的托盘里取过一个小盒子,打开,拿了一颗糖,放进图萨西塔因诧异而半张的嘴里。指尖从她湿润的唇上收回,没由来一阵心悸,匆匆低头合上盖子。“你带军队回来以后,他就不见了,杜拜弗将军派人正在找他。”
棕色的眼,带着那抹明亮而沉默的笑,衬得图萨西塔仍然苍白的脸色平添了些许飞扬地神采,在她安静地睨向那个被夏月白放回桌上的糖盒的刹那。
有时候,这小姑娘的心思,干净剔透地都不敢触碰,因那单纯的心,实在太精致,太细腻。任何的触摸,好像都会给那颗心蒙上尘埃,染脏了这世上最玲珑的纯净之地。
将手指探进夏月白柔长的发丝,掬起一缕,看着它们在指间滑落,水泻般散开,很美的瞬间,像一束在枝头寂静缠绵地夜风,她喜欢看这个瞬间。
在图萨西塔默不作声的注视下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刚想开口,侍女快步来到榻前跪下,门外的官员知道图萨西塔醒了,希望能见她一面。
门外这些直接统率军队的将官们在焦虑,而他们那些捕风捉影地猜忌焦虑又会传播给他们的部下,这种忧心和顾虑是目前最需要扫除的坏情绪,特别是在战况对埃及不利的时候。
“让他们进来。”撑着乌木包裹的象牙扶手缓缓从榻上坐起身,拉开毯子。停了片刻,眉头轻蹙着站起身。
忙不迭伸手扶住她略微不稳的身形,和侍女一左一右搀扶着图萨西塔向王座走去。“你才刚醒,多休息一会儿在召见他们吧。”
“我们的时间不多,阿努比斯的出现只能给埃及争取有限的时间,等赫梯人从震惊中回过神,他们会集中全部军队攻击木尔代城,要在他们动手前重新调整几座港口的兵力。”
“可是”
“月白,”侧目,笑了笑,宽慰地口吻。“我没事。”
嘴唇喏嚅了几下,终究什么也没说。扶着她坐下,替她整理出藏在衣领下的长发,无声地动作,就像眼神里挥之不去的忧伤,亦是安静地蔓延。
听见身后的大门被推动的声响,夏月白转身准备从王座一侧离开,还未迈步,手腕即被一只手轻轻扣住,那只手掌散发着异常滚烫地体温,目光从腕上那只爬满细小伤痕的手缓缓跌进一双微笑的眼眸。
犹豫,扫了一眼正在开启的房门,门外依稀一排排人影攒动。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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