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朗,你可记得慕容垂魔下典军程同?
?
2
梁广想到一人,冷不丁问。
申朗笑道:“记得,当日救援陛下,那程同被將军一击擒住,压在马背上哇哇乱叫!”
一眾骑卒皆是笑了起来。
梁广脸色严肃:“你再想想,那程同的身形相貌,是不是很像一个人?”
申朗一愣,仔细回想:“將军这么一说,好像確实有些像......慕容垂!
典军程同,身形相貌神似慕容垂!”
梁广点点头,陷入沉思。
这一发现可不是巧合,联想到当下,慕容垂急於摆脱追兵的处境,极有可能会利用这一点!
“申朗,你说,慕容垂是走脱了好,还是截住斩杀好?”梁广突然问。
申朗惊讶道:“既是左僕射命令,自然是將其截住击杀为好!”
梁广看著他:“你是魏郡申氏出身,在你看来,慕容垂回到关东,有何后果?”
申朗犹豫了下,低声道:“慕容垂在关东颇有人望,不论士族、百姓还是各族群,都对他颇为信服!”
“和长乐公符不相比,如何?”梁广再问。
“这~”申朗脸色不太自然。
“说实话!”
申朗硬著头皮道:“长乐公略逊之!”
梁广点点头,这下,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等留守富平津桥,我赶往孟州以南河口驛,以防慕容垂走其他路逃往孟州!”梁广下令道。
“將军不和我等一起行动?”申朗忙问。
“左僕射消息应该错不了,我赶到河口驛碰碰运气,如果慕容垂从富平津桥逃走,我也能半路阻截!
依令行事,不必再问!”
说罢,梁广不给申朗追问机会,挥打马鞭率先而去。
申朗无奈,只能率眾赶往富平津桥设伏。
富平津桥,是普武帝司马炎大將杜预,在黄河上架设的一座浮桥。
连舟架桥,两年而成。
如今,是洛阳北联通孟州的重要通道。
而河口驛,是渡过黄河前往孟州的必经之路。
三日后,慕容垂一行顺利渡河抵达河口驛。
富平津桥传来消息,典军程同以及十数名部曲,已被追兵俘获。
慕容宝一眾子侄大为庆幸,若非慕容垂料敌於先,他们恐怕难过黄河。
走在驛道上,慕容宝兴高采烈,著要去驛站寻些吃食,顺带把马餵饱再走。
“阿父你看!”
走在眾人之中的慕容麟,突然指著驛道前方大吼。
眾慕容郎君嚇一跳,慕容宝刚要呵斥,慕容垂虎目猛地一缩,低喝一声:“
梁广!”
慕容宝定晴一看,前方数十丈远处,跨马持矛拦路之人,正是梁广!
“怎地又是这煞星!”慕容宝浑身一哆嗦,咬著牙又惊又怒!
一眾慕容郎君皆是抽刀拔剑,怒目相视。
“莫慌!他似乎只有一人!”慕容德喝道眾人四处张望,附近郊野平坦,根本没有埋伏之处,只有河口驛內才有屋院房舍。
“阿父!不如趁此机会一拥而上,斩杀此贼!”慕容宝跃跃欲试。
慕容麟忙道:“且看看再说!他独自前来,不像是要动手的样子!
2
“梁广武勇非凡,纵使一人,亦不可轻敌!”慕容农满面凝重。
便在这时,驛道前方传来呼喊声:“冠军將军,可否上前一敘?”
慕容垂目光微闪,“汝等先走,孟州城外相见!若我不来,汝等自去!”
“兄长!”“阿父!”“叔父!”
慕容德、慕容宝和一眾子侄皆要阻拦。
“莫要耽搁!快走!以防有变!”慕容垂怒喝一声,拍马向梁广而去。
慕容德一咬牙:“走!”
当即,慕容宝眾人绕著河口驛西边而去。
梁广望著慕容垂单骑前来相会,心里再度佩服这老儿的智谋与胆气。
原本只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他预判对了。
“冠军將军!”
相距二三丈,慕容垂勒马,梁广主动见礼。
“梁將军何故在此?”慕容垂略一頜首。
“老將军欲东归,特来相送!”梁广笑道。
慕容垂也露出一丝笑:“富平津桥阻截之人,是你的部下?阳平公不在洛阳,想来只有左僕射,才对老夫如此记掛在心!”
“哈哈~老將军果然料事如神!”
慕容垂示意手中长:“若要动手,现在来吧!”
梁广摇摇头:“老將军老当益壮,真打起来,一时半会儿我也贏不了你~”
见梁广没有动手意思,慕容垂有些狐疑:“梁將军究竟何意?”
梁广笑道:“当真是来为老將军送行,別无他意!”
慕容垂愈发迷惑了,盯著他看了半响,忽地认真道:“你若肯隨我东去,从此投效慕容氏,我必对你视若子侄,厚待有加!”
梁广愣了愣,古怪地看著他。
这老儿,怎会以为自己想投效慕容氏?
你慕容氏典型內斗內行,外斗外行,有何前途可言?
梁广默然片刻,提拽韁绳退避一旁:“老將军,请!”
见梁广让开道路,慕容垂跨著马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
“虽不知今日你为何放我东去,可我慕容垂恩怨分明,將来你若有难,可来关东投奔!
我自会保你一命!”
慕容垂扭头看著他,神情郑重。
“多谢老將军!可我想,不会有那一日!”梁广拱手笑道。
慕容垂深深看他眼,不再多话,提韁纵马沿著驛道往北奔去!
目送那一路烟尘远去,梁广掉转马头,不紧不慢地往富平津桥赶回。
要想趁北方大乱之际浑水摸鱼,那就要想办法把水搅得更浑一些。
关东乱局,仅有一个翟斌远远不够。
少了慕容垂,这天下未免失色几分,更不符合他图谋关中的深层意图。
慕容垂在关东,就像一盏明灯,不光会吸引关中鲜卑不断迁徙,更会吸引南边晋室目光。
南征三路败北,让他看清楚秦作为关中统治者的局限性和失败之处。
在寿阳、在淮南,他也曾试过扭转局势助秦军取胜。
只可惜人力不敌天意,气运、天命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冥冥中似乎真的存在。
他的利益短期內还依託於符秦统治而存在,可长期看,这种绑定极其危险。
符坚老了,符融伤残,昔日强盛一时的氏秦已成各方眼中喷香血食。
他也得做好准备,拼尽全力分得一口。
不为多么宏大的愿景,只为了能在乱世里活著、活下去、活得好..::,
梁广走到黄河边,望著浪潮滔滔,奔流向东。
他也如这黄河水一般,只能认准一个方向,埋头向前冲,绝无回头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