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拿出应对之策,你梁侯之前积攒下的那点人望就得散尽!
你梁广,就会从朝堂新贵、陛下宠臣、扬国威於淮南的盖世虎將,变成失宠於陛下太子的弃臣!”
“你说说,如何应对?”梁广笑得有些没心没肺。
“我~”
李方半张嘴,又急又恼火:“你是主公,这些烦心事,你来想!我可没这头脑!
你叫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让我杀谁,我就杀谁!”
“稍安勿躁~”
梁广笑容不改,“太子佐理国事,想来不会有閒暇,使人去风传谣言。
多半是底下人自作主张,当然,太子就算知道也不会管。”
李方阴沉脸:“那就是符方、荷亮父子,还有师奴,三个尔丑贼!”
梁广笑笑,“太子不信任我,想夺我手中兵权。
可只要陛下在位一日,就算念在阳平公面上,我这虎责中郎將之职,別人想拿走也不容易。”
李方点点头,稍稍鬆口气。
可转念他又听出些什么:“陛下在位?你莫不是在宫里,打听到什么?”
“附耳过来!”
李方凑近,梁广低语几句。
“...我滴母啊.....世道.....当真要变了!”
李方两眼鼓睁,嘴皮子哆嗦著。
梁广略作沉吟:“我的想法是,不论如何,先以保卫长安、关中为重!
於公,我深受陛下、阳平公恩宠方有今日,平息叛乱保全关中,也算是尽人臣本分!
陛下在位,太子即便对我不喜,也不至於彻底撕破麵皮。”
李方满面忧虑:“可陛下指不定哪日就没了,太子即位,你处境只怕不妙!”
梁广拍拍他肩:“所以,要做好出走关中,远赴外州的准备!或许很快,长安城就容不下你我!”
李方面色阴晴不定,发狠道:“若太子即位,敢苛待咱们,不如就.....反他母的!”
一个反字,李方说得挣狞凶狠,浑身都在发颤。
梁广摇头:“眼下,平息鲜卑之叛,把作乱鲜卑人赶出关中才是当务之急。
这些选择跟隨慕容泓作乱的鲜卑人,本身就不把关中当作自己家乡。
一旦动盪蔓延开,关中必定遭受茶毒!
保全关中,是为长久作打算,否则我又何必性逆太子,冒风险担干係营救慕容越、联络长安鲜卑诸部?”
李方拧紧眉头:“就算平定叛乱,用不了两年,太子也会继承大统。
咱们拼死拼活为符氏保下关中,到头来自己反倒留不下来?
这这这~亏得慌~”
“来日方长!何必急於一时!”
梁广笑著,眼瞳光亮忽闪忽隱:“南征失败,就已宣告大秦气数將尽。
一旦陛下驾崩,氏在关中统治力將会急剧下降!
有人会比咱们更耐不住性子!
只是,符氏毕竟定鼎关中三十余年,陛下励精图治二十七年,方有今日之盛。
关中百姓多感念符氏恩德,人心不会立时消散,不管谁先跳出来,都將成眾矢之的!”
李方一阵抓头:“你是说.....姚那头老豺?”
“或许还不止!”
梁广想到杨定、吕光、乞伏国仁,甚至是远在梁州的梁熙、梁胤父子!
李方苦著脸:“照你这么说,关中迟早会生乱?就算平息鲜卑叛乱,也逃不过內乱?”
梁广摇头:“二者不是同一概念!
鲜卑之乱属於外部祸乱,鲜卑族群以关东为家乡,留在关中难得人心。
就像一群暴徒衝进富室豪门,只想抢掠杀人,而不会想到要占为己有。
其余氏羌汉人,不管是哪一方率先挑起爭斗,都是为了占据关中宝地,建立基业。
符氏、姚氏、杨氏..:.也包括我梁氏,在关中或多或少都有人望民心基础。
符氏之后,以姚氏姚这老羌实力最强,威望最高,杨氏与我梁氏反倒最弱故而,与其留下遭受排挤,不如暂时抽身,待关中局势明朗再作打算!”
李方半响不说话,长嘆口气:“可离开关中,咱们又能到哪?”
梁广望向西边金红落日:“这就要看,咱们手中筹码有多少....
李方咕道:“我是无所谓,让我妻儿有个落脚地就行~”
梁广惊讶:“有了?”
“有了!”李方咧嘴,用力点头。
“行啊,准头不错~”梁广也为他高兴。
“那是!当年在番须道守街亭,乃公射艺也算一绝!”李方脖子都快伸上天。
梁广指著他笑骂几句。
黑格尔说,人类从没在歷史中吸取任何教训。
杜牧说,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復哀后人也。
太子符宏等人,明知处死慕容、慕容越,屠长安千余户鲜卑贵族,会彻底激化鲜卑与关中各族矛盾,可还是要坚持举起屠刀。
若非符坚还存有几分理智,恐怕今日关中局面又会大不一样。
自永嘉以来,大规模屠杀已不是一次两次。
刘曜屠洛阳、石虎屠华林苑、再閔屠鄴城..::
屠杀並不能让政权得以延续,只会让仇恨的种子越埋越深。
符宏並非残暴之人,他只是单纯地对鲜卑人感到恐惧,想扫除长安后患,用杀戮来威鲜卑族群。
梁广不知道歷史上的荷坚父子,有没有对长安鲜卑举起屠刀。
只是依稀记得,当鲜卑叛军向长安进军时,一路如群兽过境,人畜皆亡。
当慕容冲挥兵攻破长安,同样下达了屠杀令。
三十年太平繁华的长安城沦为废墟,经此大乱,关中自此凋,一不振。
后秦难抵刘裕,大夏难抵北魏,一直到北周前期面对北齐输多胜少的局面,
都和关中衰落有关。
假使符秦气数不存,天命不在,同样根植於关中的梁氏,角逐之时也能占得几分先机。
选择走这一步,梁广也是在赌。
赌未来能够出现他苦苦等待的时机,赌所谓气运、天命这些虚无縹緲之物,
或许也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梁广拍打李方肩膀,在这种两难抉择之下,也只有李方能倾听他的衷诉。
“赵鹿、皇甫毅、呼延略几个,又是作何想法?”梁广远望黄昏,笑问道。
李方眯眼:“弟兄们私底下都很愤慨,那句话咋说来著...主辱臣死!你一声令下,咱们这些人,管他公侯太子,砍他母的!~“
梁广大笑看,心里满是欣慰。
“如今也是检验人心的好机会,你替我多盯紧些~”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