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家宅不寧
后宫倚翠殿,慕容娥英刚刚用过些清淡粟粥,正绕著宫室外廊散步,排解今日突然生出的心慌烦躁之感。
走到廊轩时,她忽觉一阵强烈噁心感直衝咽喉,急忙扶著栏杆,半倾身子一阵乾呕。
几名隨侍身后的宫人赶紧扶她坐下,轻轻抚拍她后背。
“夫人近来时常乾呕,莫不是吃坏了肠胃?”
“夫人近几日都没什么精神,看上去身子疲乏得很
“想是受凉著了风寒,奴婢去向大內官稟报,请太医前来诊疾~”
几名宫人议论不已。
慕容娥英慌忙拦住:“不必!我无事....
许是她反应有些过激,几名宫人相互看看,都觉得有些奇怪。
“想是近来夜里受凉,身子倦得很
慕容娥英强自一笑,又强忍身体不適,正色道:“陛下、皇后身边事多,大內官也跟著受累,这些小事,就不必让他知道!
谁要是敢胡乱言语,依內廷规矩严惩!”
几名宫人战战兢兢下拜:“奴婢遵命!”
“乏了,回殿歇息~”
慕容娥英起身便走,絳色復裙下摆燕尾拂过地面,束腰帛带飘然曳在身后回到后殿寢室,有宫人来报,內者令刘苓送来一套簇新薄。
慕容娥英心中微惊,这是她和刘苓相约好,有紧急要事相商的隱语。
令宫人在后殿照看,她若无其事地来到前殿。
寒暄几句,她找个藉口支开殿內侍奉的宫人,刘苓近前几步,圆饼脸难掩惊慌:
“夫人,大事不好!奴婢方才从太极殿打听到,巨鹿公符睿战死於华泽,太子下詔,要把主人槛送回长安!”
慕容娥英俏脸骤变,强忍心中慌乱:“巨鹿公战死,和他有什么干係?”
“奴婢也不知啊~”
刘苓哭丧著脸,“方才,太子在太极殿东堂主持廷议,似乎要重新选派大军主帅。
主人跟隨巨鹿公出征,主帅阵亡,想来难逃干係!
还有南康郡公符登,也被一併槛送回京~”
慕容娥英脸色略显苍白,刘苓送来的消息,印证了她今日心中莫名涌出的烦躁不安。
刘苓又小声道:“夫人也不必太过惊慌,有阳平公、权令君几位帮忙求情想来没有大碍!
奴婢听说,巨鹿公是自己倒霉,战场上马匹断腿摔倒,这才被叛贼砍了脑袋,怨不得旁人......“
慕容娥英心里慌乱难耐,起身一阵步:“哪有这么简单!巨鹿公堂堂主帅,皇子之身,生死干係重大!
就算和他无关,他也逃脱不了罪责!
太子本就对他心存芥蒂,加之身边亲信臣僚怂蛊惑...:
她停下脚步收声不言,捂住小腹突觉一阵微痛。
“夫人!”
刘苓嚇一跳,急忙扶她到一旁坐下。
“无事,歇息会便好...
过了会,那阵阵痛楚才逐渐消失,她额头已是渗出些汗渍。
“你赶快把消息送出宫,我寻机赶到宣徽殿,想办法从皇后口中探听些风声,
“奴婢明白!”
慕容娥英想了想,“总往倚翠殿送臥具,时间久了容易引人怀疑。
从今日起,每隔两日,正午时,我会到液池附近雨榭小坐。
那里往来宫人宦官眾多,也是你从宫署前往各大宫室的必经之地。
届时我召你前来问话,反倒不易引人察觉!”
刘苓忙道:“夫人聪慧,奴婢记住了!”
说完,刘苓带看两个杂使小奴告退,
空荡殿室安静下来,慕容娥英轻抚小腹,忽地直觉心头一酸,眼眸红红泪水打转。
距离大捷露布飞报长安,才过去短短十来日,平叛战事竟然就出现如此重大变故,实在令她猝不及防,一时间心乱如麻。
以她的身份,连宣徽殿都没资格踏进,打听消息也异常困难。
她做不了什么,身体上越来越明显的变化和反应,也让她手足无措,彷徨无助。
越想,她越发觉得心中酸楚,涟涟泪水顺著面颊无声滑落。
或许,她需要再为自己准备一根磨尖的子..:::
她猛地想到张夫人,宣徽殿踏不进,苟皇后见不到,可张夫人还是能够见到的。
张夫人也不被允许进入宣徽殿,可她和苟皇后要好,儿子中山公符选,总归在朝堂能探听到一些消息。
打定主意,慕容娥英拭去眼泪,匆匆返回后殿寢室,准备梳妆更衣去拜见张夫人.
安国乡侯府,梁安先接到孔屯派人送回的书信,后又接到宫里送出的消息。
他独自在书房静坐。
半个时辰后,他起身赶往梁云居住的宅院。
几名医工正在熬煮汤药,梁安接过药碗步入內室,屏退侍奉的女婢、僕从,
坐到床榻边。
“咳咳~你兄长可回来了.....”梁云狭开眼缝,说话声虚弱无力。
“阿父,兄长尚在郑县。”梁安拿瓷匙搅动药碗,待汤药凉些,轻轻餵入梁云口中。
“可是战事出现波折?”梁云忽地问。
梁安笑笑,“阿父先把药喝完。”
梁云没再说话,把半碗温热汤药喝下肚,挣扎著起身。
梁安在他身后垫了絮褥,让他倚靠时腰背舒服些。
“阿父,巨鹿公战死於华泽,兄长上表乞罪,太子下詔,要將他和符登槛送回京.
兄长遣人送回书信,完整告知了事情经过。
巨鹿公阵亡实属意外,与他並无直接关联.:::
梁安轻声讲述著。
梁云静静聆听,本就乌青发黑的面色更显灰败,躺在床榻上暮气深深。
他闭眼沉默良久,声音低沉沙哑地问道:“陛下可醒转了?”
“时醒时睡,每日由苟皇后亲手餵入药粥,太医令带人昼夜守候~”梁安轻声回答。
“太子改派何人领军?”
“回阿父,太子下詔,拜河间公符琳为冠军將军,接替巨鹿公统率大军!”
“咳咳~”
梁云一顿咳嗽,面颊突然涌现殷红,“太子糊涂!荷琳空有武勇,而无將帅之才,连最起码的营务战阵都不懂,岂能为帅?”
梁安露出一抹讥消:“这便是太子监国下达的第一道詔令~”
梁云平復气息:“巨鹿公之死实属意外,怕就怕有人借题发挥,拿此事大做文章.....”
梁安道:“兄长的意思,为保慕容越和鲜卑三部不受牵连,他必须上表乞罪。
他受些委屈不要紧,却不能让太子把矛头对准鲜卑三部,以免分化鲜卑族群的计划彻底失败!
数万户鲜卑部族一旦联合反秦,这股力量足以摧毁整个关中!”
梁云默然,深深嘆息:“广儿用心良苦,奈何朝堂不明是非之人太多.....”
梁安揖礼:“阿父,我这就赶去求见阳平公,请他代为说情!”
梁云摇头:“阳平公不会和太子相爭,此时去见他,作用不大。”
梁安迟疑道:“难道就坐等著兄长槛车入长安?”
梁云咳嗽一阵:“太子派苏膺前往,说明不会太过为难他。
阳平公不愿爭权,却也不会对女婿不管不问。
太子初掌国事,在查无实证的情况下,也不敢滥杀功臣.::::
梁安看著他,“可太子打压兄长,排挤我梁氏,意图太过明显。
若我们不做任何反应,岂不让外人认为梁氏可欺?”
梁云露出笑容,“我们只需做一件事!”
梁安一愣,“孩儿不懂,请阿父明示!”
“广儿槛车入城之日,你和梁业,隨我入宫覲见太子!
请求太子严加审查,秉公执法,若查实罪证,杀头也好,流徒也罢,梁氏別无话说!
满朝公卿看到我这把老骨头,多少都会对我梁氏同情一二..
梁安皱眉思索片刻,恍然道:“孩儿明白了!
不管怎么说,太子是君,梁氏是臣,即便太子处置不公,梁氏也不能公然抗命。
若是反应过激,反倒落人口实,使得朝野怀疑我梁氏心有异志!
只要兄长无罪,我梁氏问心无愧!
太子若不放人,反倒是他心胸狭窄,容不下有功之臣!”
梁云咳嗽几声,枯稿面容露出欣慰笑意:“你们兄弟俱是聪慧之人,甚好!
甚好啊~
你记住,公道自在人心,非是梁氏不臣,而是人君无德!”
梁安默默点头,揖礼道:“多谢阿父教诲!”
梁云看著他,“切记,只要天王在世一日,关中诸族,三辅百姓的心,仍牵繫著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