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你谋个殿中侍御史之职,歇息两日便去御史台上任。
往后,不许再和梁氏,特別是梁广接触!”
韦洵抬起眼皮看他一眼,沉默著不说话。
“怎么,你不愿意?”韦华皱起眉头。
韦翰道:“兄千万不要执迷不悟,梁广受太子厌恶,就算能活命,多半也无法留在长安。
你好岁是韦氏子弟,放著大好前途不要,难道非要和那僮奴子搅和在一块?”
韦洵默然,拱拱手:“敢问宗长,太子可下詔,弃置虎賁中郎將一职?”
韦华冷冷道:“暂未,只不过人人皆知,光禄勛復领禁兵,是陛下和阳平公定下的改革举措。
如今太子当国,光禄勛一职多半会成为閒职,虎责中郎將自然有名无实。
此时若不儘早谋求他职,將来再无安置之处!”
韦洵嘴角露出几分古怪笑意,韦华和韦翰相视一眼,对他如此反应感到惊异。
韦洵又拱手:“梁侯待我不薄,愿继续留在虎賁军任职!”
韦翰喝道:“兄长难道听不懂我父之言?
今后光禄勛不再典掌禁兵,虎责中郎將已成散秩虚职,虎责军也不復存在!
你去哪里任职?”
韦洵摇摇头:“虎责军全员两千五百人,隨王师出征平叛。
直到我离开郑县,还剩两千一百四十八名虎士。
他们,仍旧驻守井氏堡!
虎賁军犹在,我仍是虎賁中郎,秩比六百石!”
韦华和韦翰面面相,根本没听过井氏堡之名,不知道是哪个椅角里的小坞堡。
韦翰恼火喝道:“不管虎賁军还剩多少人,一纸詔令便能將其解散!
一个小小六百石之官,有何捨不得?”
韦洵看他眼,一脸认真:“只要梁侯在,虎责军就不会散!”
韦翰气得麵皮一阵发颤:“不知所谓!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
韦洵面色平静,甚至嘴角掛著笑。
韦华脸色难看:“照此说,你是不愿和梁广划清界限?”
韦洵揖礼,拜了拜:“我已是梁侯幕僚,主公恩厚,安敢捨弃?
若无其他事,小侄告退!”
韦洵再度揖礼,起身便走。
韦华怒喝:“跨出此门,京兆韦氏再不会给予你任何助力!”
韦洵脚步顿了顿,径直跨出厅门,脚步反而加快了几分。
“不知好歹!”
韦翰怒骂,“阿父不必再管他,就当韦氏再无此人!”
韦华吐出一口闷气,心里有几分遗憾。
论才学,韦洵在同辈韦氏子弟里数一数二。
宗族失此人才,可谓一大损失。
韦洵略作收拾,挎了个包袱便踏出宅门。
站在门前大街上,他回头看了眼这座屋宇重檐的韦氏老宅,迷惘、恍惚之色从眼中一闪而过,转而一片坚定。
他深吸口气,抬脚往尚观前街方向大步走去。
倘若朝廷当真要解散虎賁军,那两千多没有著落的经年老卒,只会更加死心塌地追隨梁侯..:::
光禄勛、永平侯师奴,加征虏將军,统领左禁军、后禁军屯驻灞上军营。
大帐內不时传出女子笑声,仆奴们进进出出,忙著把酒肉送入。
符师奴走到哪里,都离不开酒和女人。
只不过在军营中有所收敛,让姬妾们缩起长发,穿上黑衣做仆奴装束。
“启將军,五部司马申朗求见!”有部下前来稟报。
符师奴笑声一滯:“申朗?他来作何?”
想了想,师奴推开怀中女人,抹抹髯须上的酒渍:“请入帐中!”
过了会,风尘僕僕从长安赶来的申朗步入大帐,闻到帐中充斥的酒肉淫靡气息,眉头不经意皱了皱。
“参见征虏將军!”
“哈哈~季休可谓稀客!快请入座!”
申朗道了声谢,走到一旁,与几位部將见礼后跪坐下。
符师奴之子娶妻申氏,不算申氏正支女君,却也是正经士族之女。
以符师奴的边缘宗室身份,与魏郡申氏联姻完全是高攀,说出去都得脸上带光。
符师奴儿媳算是申朗族妹,成婚典礼上,申朗也是娘家主要代表。
沾了亲戚,荷师奴表面上还算客气。
“季休不在长安值宿,跑到我这灞上大营作何?”符师奴笑问道。
申朗拱手:“特来请將军解困!”
“喔?季休有何困处?”
申朗嘆口气:“我任职五部司马,统领左卫五部督,本该隨左卫將军竇衝出征郑县。
可惜,点將名录之上,竟无我姓名,五部督也不受徵调。
如今,我已成了閒散之人,特来求助於將军,希望能在將军魔下效力!”
符师奴摇晃酒樽:“季休可知,为何你这五部督,不在徵调之列?”
申朗苦笑:“前任五部司马乃是梁广,南征时,我也归属梁广调遣,盖因如此!”
“呵呵~季休既然知道內情,就应该明白,太子不喜欢和梁广有关的一切人和事。
你想另谋他职,获得重用,难啊~”
符师奴伴作晞嘘。
申朗走到帐下拜倒:“如今慕容鲜卑叛乱未平,朗也想为朝廷出力,恳请將军成全!
我此行带了些东西,想必將军会感兴趣!”
申朗从怀里取出一份簿册,起身上前双手奉上。
“这是?”符师奴接过翻看。
申朗沉声道:“我愿向將军检举,虎賁中郎將梁广任职期间,以演训为名,
积蓄大量兵器甲仗,有图谋不轨嫌疑!”
符师奴翻看著,满脸惊。
簿册上密密麻麻记载了许多名目数额,涉及到各式兵器,粗略一算足可装备近万人之多!
“季休之言,可当真?”
符师奴眼睛冒光,如果此事查明属实,梁广私自积蓄兵器甲仗,罪上加罪,
少说也得判一个流徒陇山之刑!
申朗道:“此事乃我暗中查获,梁广所囤器械,尽在虎賁军营垒之內,將军可派人查证!”
符师奴连连点头:“我这就派人赶回长安,向太子揭发此事!
如果属实,季休当立大功!”
符师奴唤来部曲亲信嘀咕一番,把簿册交给他们。
“哈哈~季休请起!”
符师奴笑容愈盛,“你一番心意,我定会如实稟报太子!
这样吧,我这就上疏,请调五部督前来灞上听用,季休暂且留下,在我摩下效力!”
申朗一脸感激:“朗叩谢明公!”
符师奴看著堂堂申氏郎君跪倒在自己面前,內心得到难以言明的满足感。
前番他去申氏求亲时,几位长君还对他爱答不理,不太情愿把申氏娘子嫁给他儿子。
不想才过不久,太子监国当权,他这位亲信也水涨船高。
如今,连申朗也不得不来跪求。
申朗检举梁广囤积军械,在他看来,就是忙著撇清关係。
梁广受太子所恶,又下了廷尉大狱,墙倒眾人推,再正常不过。
“听闻季休魔下虎督,皆是当年梁广亲自训练的猛士,以一当十不在话下?”
符师奴饶有兴趣。
申朗笑道:“虎督之士,確实人人奋勇敢死!今后,仆愿率五部督为明公效死!”
“哈哈~我得季休相助,平定鲜卑叛乱不在话下!”
符师奴喜不自胜,白捡一支精兵勇將,还能得到申朗效忠,今日可算是喜事连连。
“诸位~隨我敬季休!”
帐中响起一片敬酒声。
半个时辰后,申朗带著浑身酒气走出大帐。
孟超、杨云两位部下督主急忙迎上前。
三人没说话,直到走出去一大截,远离大帐亲兵目光,杨云才道:“如何?”
申朗回头看了眼大帐,“收了簿册,让我暂且留下,说是调五部督前来听用。”
杨云鬆口气,“总算糊弄过去~”
孟超一脸彆扭:“咱们当真要率五部督,为那丑贼卖命?”
“符师奴是太子亲信,投靠他,我们才能留在长安获得重用!”
申朗看著他,“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切以主公大计为重!”
孟超搔搔头,长吁一声:“好在主公临去郑县时当面叮嘱过,否则虎督一帮老弟兄,我可镇不住~”
杨云满是鬱闷:“赵鹿、支樊、王镇恶几个都能追隨主公身边,偏偏我们留下伺候这狗才,真是不甘心啊~”
申朗苦笑,他心里又何尝没有怨言。
只是当日女间之中千金一诺,既得主公重託,再委屈也得留下来做好分內之事。
“只希望將来重归主公魔下,我们几个都还能活著,五部督老弟兄们也都还在...:”杨云喃喃道。
夕阳西斜,拉长三人身影..:::